“将军,”听到贺长风这么说,她从他的怀里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答道,“我没有欺瞒圣上,我说的句句属实,但是我唯一没有同圣上坦白的就是,我母亲是被爹爹掳去蜀国的。”
马车里久久的沉默,他将她搂紧怀里,轻吻这她的额头,低声道,“别怕,有我在,你再也不会颠沛流离。”
大雪天里,两个身躯依偎在一起,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等回了将军府的时候,贺长焕已经在府门外久候多时,他生怕自己弟弟这冲动的性子,恐会让圣上勃然大怒,引来杀身之祸。
但当看到马车下两个人都平平安安地回来时,他高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猛咳几声朝贺长风道,“长风,你终于回来了,圣上怎么说的?”
贺长风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哥哥独自一人守在门口,瘦骨嶙峋地立在冰天雪地里,不觉眼眶泛红,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到他的身上,推开府门往里走道,“兄长,外头风大,先进屋。”
三人进了屋,先喝了点热茶驱驱寒气,随后,贺长风站起身朝贺长风拜道,“兄长,请恕小弟未先告知,让兄长为我担惊受怕的,是我的错。”
贺长焕忙扶起他,神色忧虑道,“你急急忙忙地进宫,究竟同圣上说了些什么?”
“兄长,我要迎娶素雪,赐婚的圣旨我也同圣上讨来了。”贺长风答道,眼神有些愧疚。
“什么?”贺长焕眉头微蹙,神情有些不悦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我以为你带着素雪进宫,最多就是同圣上说出心中所想,怎么就?”
贺长焕伸手扶了抚额,被贺长风的如此举动气得有些头疼。
“兄长放心,我也以为圣上定会大发雷霆,谁知他竟然爽快地答应了,还送了一副他亲手临摹的山水画给我,关于永宁公主的事,他只字未提。”生怕哥哥气出病来,他连忙解释道。
贺长焕垂下手来,知道事到如今说太多的话,已经无济于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就改日挑个良辰吉日,拜堂成亲吧。”
贺长风听后同素雪相视一笑,“兄长,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同贺长焕道了别,两人回到了厢房,贺长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自嘲道,“我只想着我自己,竟也一时忘了问你,你想好了再回答。你若真的同我成亲,日后过的可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我这人生来愚笨,也不会哄人开心,你若想走,礼成之后我自会给你一笔银两,放你离去。”
“将军多虑了,如若我想走,那先前在苍月山的时候,我就不会跟你回晋国了。”素雪回道,紧紧握住他的手,眼里含泪起誓道,“我不会走,除非将军不想我陪在你身边。”
“想!”他有些心急,把素雪拉近了自己的怀里,“我先前是多虑了些,但有你这句话,我就再也不怕了。他们都说我杀人不眨眼,唯独你,天不怕地不怕,非要和我在一起。”
夜深了,月光照在窗格上,乌蒙蒙的。两人又说了一些悄悄话,这才歇下。
翌日两人皆起了个大早,为婚事做最后的准备。
而贺长焕也拖着病态的身子,帮忙张罗着一些索性的事情。尽管成亲的人是贺长风,但当哥哥的比弟弟还要高兴,满脸欣慰。
贺长风心中惭愧,哥哥没有成家,自己倒先赶到了前头,于是寻了素雪,私底下悄悄说起,要给哥哥安排一门婚事。
两人经商议,决定还是先找都城的媒婆去探探路。虽然贺家门第显赫,又有贺长风这样的护国大将军在,入了将军府定然是不愁吃不愁穿的。
可都城贵女也对贺长焕身染重疾一事颇有顾虑,往重了说,今日进门,指不定明日就一命呜呼了。年纪轻轻地成了寡妇,岂不是要孤苦一辈子。
也因为这样,贺长焕的亲事就这样一拖再拖,被耽搁了下来。
但是金钱面前,媒婆还是开了眼的,拍着胸脯同贺长风道,“将军要我办的事,难是不难,只不是需要等上些时日,我得嘻嘻地为将军挑选才是。”
贺长风见她如此诚恳,心中难免感激,又给媒婆加了一把碎银子,媒婆乐呵呵地告了辞。
这一事被贺长焕看在了眼里,他感激弟弟对自己的关照,可这久病缠身,怕只会耽误了人家。
贺长风回府的时候,哥哥躺在庭院里的椅子上,晒着太阳,见他进来,直接了当道,“长风,其实你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我其实有喜欢的人,又何苦去耽误别家的姑娘?”
“兄长有喜欢的人了?”贺长风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将信将疑道,“为何从未听兄长提起过?”
“长风,我只希望你们两个能百年好合,子孙满堂。我便是入了黄泉,也了无遗憾了。”贺长焕的神色很是平静。
第35章 辗转第九
“兄长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这世上医术最高明的医者,给兄长治病。”贺长风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这些年甚少回家,兄弟两之间只有书信来往,殊不知贺长焕竟然已病得如此重。
于是这一等就是十天半月,贺长风同素雪的婚期已经,但是说媒的人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贺长风心里着急,也不愿意再这么等下去,自行去寻说媒人去问个究竟。
约了说媒人在醉仙居相见,贺长风的心里本就没有抱太多的希望。但当媒婆领着一个头戴幂离的女子出现在眼前时,还是大吃一惊。
连忙招呼来人坐下,喜出望外道,“婆婆,这位可就是你来找的姑娘?”
说媒人点点头,一边让这女子摘下幂离。
女子生得好看,一双眼眸子黑漆漆地,一见了贺长风连忙行礼,声音也如同弱柳扶风一般,“小女玲珑见过贺将军。”
“快起来,”贺长风一面示意素雪上面搀扶她坐下,一面问道,“你多大了,哪里人?”
“回将军的话,小女才过十三,鄞州人氏。”玲珑的声音如同娇翠欲滴,便是女人听见也觉得浑身舒畅。
贺长风又问,“家里可还有什么人?鄞州离都城山高路远,你又是如何到的这里?”
这回女子没说话了,只是低头默默地擦着眼泪。说媒人见她这般,也有些于心不忍,开口道,“实不相瞒,玲珑原是来都城投靠亲戚的,哪想路上碰见了山贼,掠走了盘缠,还杀了她唯一相依为命的哥哥,这帮土匪还想把她卖到窑子里。我见她模样讨喜,又有些学识,想来你大哥应该会喜欢的。”
“原是如此,实在是太可恶了!”贺长风伸手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气得浑身发抖,天子脚下竟会有如此荒谬之事。
等平静下来,贺长风对玲珑道,“你放心,从今往后有我们保护你,不要再有人欺负你的。”
玲珑听后,渐渐收起了哭声,跪倒在地拜倒,“承蒙将军不弃,将军的大恩,玲珑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将军的。”
此话一出,贺长风听出了有些不对劲,朝说媒人使了个眼色稍声道,“你是不是没有同她说清楚?”
说媒人这才反应过来,从地上扶起玲珑拉着她坐下,语重心长道,“姑娘认错人了,你要嫁的不是贺将军,而且他的兄长。”
“兄长?”玲珑微微歪着脖子,一头雾水道。
“对!”说媒人点点头。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不远处的酒桌上传来两人窃窃私语声。
“你听说了吗?这贺长风马上就要成亲了,可他哥哥年纪也不小了,却也还没成婚,这弟弟赶在兄长前头结婚会不会太荒唐了些?”其中一人小声道。
而另一人听他这么问,顿时来了兴致,冷笑道,“你是不知道,贺长焕从小体弱多病,脾气又臭,他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谁嫁给他,指不定第二日就要当寡妇了,谁敢嫁?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原先那人恍然大悟,附和道,“说得也是,我要是有女儿,我也不愿意嫁给这样的一个废物。”
声音不大,贺长风一行人等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说媒人看他眼神不对,忙赔笑脸道,“将军息怒,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尽会说着下作的话,将军只当耳旁风过了吧。”
谁知听了这番对话后的玲珑却坐不住了,站起身,哭哭啼啼道,“婆婆,我看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你老人家还是把我送回窑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