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大人说,她乐意见镇南王世子,而不是……”
“但说无妨。”
“而不是叛军的帮凶。”
不待诸子筠有所反应,一旁的憨子不乐意了,刚想替世子辩解几句,被诸子筠拦下,容俏既已认定他与镇南王同流合污,那么,多说无益了。
诸子筠将手里拎的牛皮袋子递给衙役,托其转交给容俏,之后没再说什么,悻悻走入朦朦黑夜中。
伶俜背影在晚风中略显凄凉,冬枣心疼不已,小跑到男人身边,主动拉住他的手,“世子,你还有我。”
诸子筠揉揉男孩的头,温和一笑,回握他的小手,一起朝镇南王府走去。
憨子挠挠头,跟在他们身后,咕哝道:“世子才貌双全,爱慕你的女子数不胜数,何苦惦记一个跟王爷对立的女子?”
冬枣扭头嗔道:“不懂别乱说。”
“好吧,俺是粗人,不懂你侬我侬。”
诸子筠扯扯嘴角,最终也没吱声,莲红深衣摇摇摆摆,与月色交融,异常妖冶。
本来不打算再穿红衣,可试遍了布庄的衣料色泽,都没有一种颜色能入眼,还是觉得红色最适合自己,既是如此,也就不强求改变了。
如同惦念那个小姑娘,哪怕她不待见自己,自己也早已把她装进心里,烙印在心头。
不想改变心意,遵循本意使然。
第84章
翌日,容俏受到镇南王的邀请函,邀她去王府一叙。
摆明了的鸿门宴啊。
容俏两指夹着信函,笑看季修远,“要不要去?”
季修远坐在后堂,不紧不慢啜着茶,“既然镇南王想为你接风洗尘,咱们没有不去的道理。”
容俏点头,“你且在衙门等我,我带着几个随从前去,谅他不敢把我怎样。”
“要学关公单刀入会?”
“嗯呐。”
季修远放下茶盏,抬眸,“我陪你去。”
“你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太有辨识度,万一让镇南王一行人认出来,得不偿失。”
“我戴面具。”说着,自袖中取出半脸银质面具,朝容俏一晃。
“那样岂不更惹眼。”越是神秘未知的事物,越会激起人们的探索和戒备。
“无碍。”季修远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态,“你是御史,镇南王在不撕破脸之前,是不会刨根问底,死揪着你的人不放。”
“就怕他撕破脸。”
“假若当场撕破脸,我在衙门里也不安全。而且你也说了,你是女人,会让镇南王放松警惕的。”
容俏低眸看着邀请函上力透纸背的字迹,啧啧一声,“也是,连邀请函都是老家伙亲力亲为,可见他还是存了几分顾虑和畏惧的。”
“所以说,不必害怕。”
“有你在,我不害怕。”
季修远一噎,面对她随时随地的表白,颇为好笑,“要是此趟南巡,我不来呢?你当如何?”
“因地制宜啦。”谁怕谁啊。
容俏吹吹粘在嘴角的长发,气焰高涨。
瞥眸看见书案上的牛皮纸袋,昨晚衙役拿给她,她一眼都没瞅,这会儿闲着无聊,便扯开了绳子,里面装着几幅画卷。
摊开一幅幅画轴,杏眸微闪,画幅上迥然呈现着她的一颦一笑,包括易容成宗主的模样。
季修远走近书案,执起一幅冰面美人图,长眉挑起,“画得不错。”
容俏盯着一幅画中画看得出神,画作里,一名红衣男子伫立于庭院翘头案前,执笔描摹覆雪腊梅,腊梅下,多了一个粉群女子,微仰着下颏,神态娇憨又钟灵。
“筠世子对你……”
容俏卷起画轴,睨他道:“别乱想,我跟他没什么。”
“我知道。”
容俏不乐意了,哼一声,“听说季大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也没见你送我一幅画像。”
季修远倚在书案旁,勾起她下巴左右打量,“今晚补给你。”
容俏不买账,拍开他的手,“你就是恃宠而骄,别太自信,说不定哪天本姑娘厌倦了你,跟你一拍两散。”
说完起身往外走。
气鼓鼓的样子,让季修远失笑,斜睨桌案上的画卷,“不要了?”
临出门的小姑娘向后摆摆手,“随你处置。”
季修远拿起一幅又欣赏了一会儿,接着随意扔在案板上,抬步往外走,声音淡淡,“来人。”
一道令,几名黑衣人闪现,跪地齐道:“大人!”
“烧了。”
“……”
月入云间,镇南王府。
一更时分,镇南王正在内寝更衣,半个时辰后,他要设宴款待容俏,此时,看着镜中自己,不免叹一句,“江山人才更替的真快啊。”
小画眉站在一旁,臂弯搭着一件莽纹王袍,待丫鬟为镇南王系好玉带,小画眉才踮起脚为其披上袍子。
镇南王搂住小画眉,“爱姬也随本王一同赴宴去。”
“奴家登不了大雅之堂。”
“也不是什么重要客人,不过是小皇帝派来监视本王的爪牙。”
小画眉故作天真,关切道:“王爷需谨慎。”
“自然。”镇南王转身正正衣襟,在小画眉看不见的角度,阴鸷眼眸闪现一抹狠厉,“爱姬回房去梳洗打扮吧,待会儿本王派人请你入筵。”
“诺。”小画眉福福身子,兀自离开。
她前脚刚走,管家后脚就走了进来,躬身道:“王爷。”
“可查实了?”镇南王走到剑架前,执起一把宝剑,握住剑柄缓缓抽出剑身,冷寒锐芒闪烁,折叠锻打留下的纹路细细密密。
管家点头,“画眉夫人背叛主子一事属实。”
今日一早,王府丫鬟在打扫小画眉的卧房时无意中打翻了带锁木匣,木匣裂开,里面有一封小画眉与丐帮帮主往来的书信,王府丫鬟全部是管家眼线,管家秘密调查后,确认小画眉跟丐帮帮主有交集。
书信的内容并没有涉及王府秘辛,只言片语中满含关切,一个青楼女子与丐帮有关联,不免引起旁人臆想。
思来想去,管家将此事告知给镇南王,认为小画眉跟丐帮帮主有私情,说不定两人早已暗通款曲。
身为镇南王的女人,跟老乞丐暗通款曲,搁在一般男人身上,估计早把小画眉侵猪笼了,可镇南王闻讯后,非但没有惩治她,反而对她吴侬软语,温柔的令人琢磨不透。
……
筵席伊始,镇南王举杯笑对容俏,“容抚台能赏脸大驾光临,本王荣幸备至。”
容俏起身举杯,“在王爷面前,本官是晚辈,这杯水酒该晚辈敬您才是。”
“说的哪里话,容抚台是钦差大臣,本王不过是一方诸侯王,怎敢在大人面前自诩前辈?”镇南王笑眯眯晃动酒盏,“来,敬大人。”
“那晚辈就不客气了。”容俏弯弯嘴角,喝下辛辣酒水。
视线扫过对面一排燕几,陪坐之人依次是诸子筠以及几名镇南军将领。
与诸子筠视线交汇一瞬,垂下眼眸落座。
诸子筠兀自饮酒,视线一直凝睇容俏,她长高了些,脸蛋也瘦了些,两个小酒坑若隐若现,煞是可爱。
她不待见他,甚至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诸子筠内心苦涩,频频饮酒。
这时,镇南王注意到立于容俏身后,寂寞不语的高大男子,笑问:“容抚台身后这位小哥是何许高人?”
“晚辈的师爷。”容俏往后靠,反手捏捏季修远的右手。
季修远冲镇南王淡淡颔首,无形中的冰冷气场令镇南王愕然。
镇南王收起心绪异样,“都是高人大隐于市,想必这位兄台也是一顶一的善谋之人。”
“不敢。”季修远刻意将声音压得暗哑。
容俏却道:“那是自然。”
镇南王挑挑眉,“在本王看来,容抚台与这位兄台关系匪浅呐。”
“王爷很热衷别人的私事?”容俏捻起一缕青丝把玩,皮笑肉不笑,“年老的人才热衷这些……”
拉着长音,语调里尽是调侃。
镇南将领们拉下脸,看不惯她。
容俏反倒爽利,就喜欢他们看不惯她又拿她没辙的样子。
镇南王哈哈大笑,捋着胡须,“犬子对容抚台存过几分心思,本王自然对容抚台的私事较为感兴趣,本王甚至动过,想替犬子向容首辅求娶你的心思。”
话落,众人将视线落在诸子筠身上,诸子筠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对父亲的权衡之术完全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