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到时太子需要我秦家出力,当舅舅的理应继续支持你。”当年太子的位置还没坐稳,四处征战之时,都是他这个舅舅陪着一同南征北战,一直到太子成人,势力巩固之后才请辞隐退。
隐退为的也是不想被旁人说他秦家有什么图谋,从这些事情上来看,秦家这些年做的事情不单只是为了皇家,而是为了太子这个人,秦老夫人常说,只要身上有秦家人血的,都得算秦家人,什么外家不外家,传宗接代男人也就一瞬间的事,怀胎十月孩子都是在女人肚里呆着的,要说谁的血更浓,还不是随了娘,娘家当比夫家还亲才对。
是以,秦家就有了怪象,表亲永远都是最香的,秦怀远为此还老抱怨祖母偏心,说她不喜姓秦的,就喜欢外头的表亲。
秦老爷一席话说完,齐荀的脸色也变的深沉,倒不是为了攻不攻打西北而愁,以如今齐国兵力,西北早晚都是囊中之物,只是时间的长短问题,眼下他愁的是游走在底下的那股暗流,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舅舅在香洲可有发现什么异常?”齐荀相信秦老爷这些年,在香洲也并非只是做了一方百姓,不闻不问,在朝为官多年,习惯了破费心神,如今归乡,又岂能真的潇洒自如。
秦老爷听太子主动问起了此事,才让底下的奴才换了一壶茶,准备好好与齐荀好生聊聊,从上次调兵到县城,还有昨儿夜里的劫杀,哪一件都不是小事。
屋里秦老爷与齐荀关起门来聊,外头安娴被秦夫人领着在院子里逛了一大圈,这几日连着落雨,露天里的花儿开了枝头的多半都被雨水浇落,只剩下了那些占着水露的花骨朵,秦夫人见安娴喜欢,就让人采了几株,说等会儿装瓶给安娴带上,秦夫人本就是个自来熟,即便先前被老夫人提醒,得注重礼仪,可与安娴说了几句话之后,老毛病又犯了,等回到秦老夫人的院子里,就成了挽着安娴的手,真就拿安娴当侄子媳妇看待了。
“宫里的规矩多,那是在宫里,到了这里,咱们怎么舒服怎么来可好?”秦夫人也是瞧安娴没什么架子,是个爽快的人才愈发的没了规矩。
安娴也挺喜欢秦夫人的性格,说了一声“舅母说的对”,满脸都是笑。
一进门秦夫人没忍住隔了老远就对坐在上位的秦老夫人说道,“恭喜娘,这外孙媳妇儿当真是个万里挑一的宝贝,可紧着让人喜欢。”
秦老夫人又想训斥一句秦夫人没规矩,可话到了嘴边上却说不下去,可不就是她的外孙媳妇嘛,也没有说错,齐荀是她的外孙,那这丫头就是自个儿的外孙媳妇。
荀儿那孩子生在帝王家,皇宫本就是个人情淡薄的地方,再被那一套冷冰冰的规矩一压迫,如今整个人也是一身的冷冽,瞧的她心里难受,如今娶的这位太子妃幸好是个和善随性的人。
“过来吧,陪祖母说几句话。”秦老夫人让安娴坐在了她身旁,当真就聊起了家常。
在东宫时安娴曾经跟着齐荀去了太后的宫殿,也陪着太后闲聊过,那时的气氛不同于如今,光是太后身上的那些服饰派头,就给人一种不可逾越的压迫感,秦老夫人则不同,说话的语气态度,就跟寻常的老奶奶差不多,两人一比较,一个温和随性,一个慈祥威严。
但安娴看得出,俩人对齐荀的疼爱都是真实的。
“那孩子面子上是个冷性子,但内心热乎的很,只要是他认准的人,定会护在心上,就说他那母妃,都过世了这么多年,还一直挂记在心上,无法释怀。”
“当年他母妃在世的时候,他特别爱笑,祖母偷偷告诉你,他笑起来啊,嘴角边上有两个梨涡,可好看了。”秦老夫人来了兴致,突然就想起了齐荀小时候,一笑起来,嘴角的两个梨涡特别明显,简直就跟他母妃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像极了。
安娴赞同地回了秦老夫人一句,“是挺好看的。”
刚说完,就被秦老夫人拉着手惊讶地问,“你见过他笑?”那表情就跟听了一件稀奇事,被震惊住了。
“嗯。”安娴抿着笑点了点头,也有些意外,看来祖宗还真不是一般的扑克脸,连外祖母都没见过他笑,这么一看自己还真是个有造化的。
秦老夫人捏住安娴的手的力道明显重了些,听她叨叨了几声菩萨保佑,起身就让人身后的侍女扶着她,说要带安娴去秦家祠堂。
一行人才到秦家祠堂边上,安娴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想必里头的香火一年到头没怎么断过。
秦家祠堂里例外地供了秦贵妃的灵位,上头都是秦家的列祖列宗,就数最底下的那一块灵牌,单独地搁在了一行,安娴一眼就瞧出来了上面的字样,不待秦老夫人再说,安娴便跪在了跟前,磕了头。
“宫里头地儿拥挤,倒不如我这里宽敞,当年我曾出面求皇上将贵妃的灵位送回我秦家,可到底是进了帝王家的人,就是死了也得埋在别人的地儿,最后也只能得来这么一块空灵位。”秦老夫人说起来,神色又带了哀伤,要说后悔当年将贵妃送进宫去,可后面又有了让她心疼的外孙齐荀,如今再论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后悔,就是心疼,心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竟然没有那个福分寿终正寝,走在了自个儿前头。
“她这一去,可苦了荀儿那孩子,五岁就没了娘,还是死在了自个儿面前,最初那几日听他身边伺候的人说,夜夜都被梦魇,醒来了就哭,哭累了又才睡,后来倒是不哭了,可脸上就彻底没了笑容,一门心思地贪念战场,硬是将自己当成铁打的来折腾。”
秦老夫人将安娴拉到了身前,握着她的手,屋里寥寥的几缕香雾绕着秦贵妃的灵位跟前,秦老夫人不好对齐荀说的话,如今就想同安娴讲讲,不管有没有用,她都想试试,想她那苦命的外孙子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辈子。
“江山社稷,是男人一辈子的向往,倘若我荀儿当真是自己喜欢折腾那一套,我也支持,可怕就怕他放不下,这么做只是在弥补他母亲的遗憾,若达不到他给自个儿画的饼,怕是这一辈子他都无法解脱。”
“又或是天下统一了,当真就能解决眼下的乱世纷争,我也会支持,就怕江山统一了,人心不统一,到头来不是他想要的形势,就后悔莫及了,自来他心性正直,又好强,想他有朝一日看到自己所付出的东西,不但毫无意义,反而添了更多的罪孽,到那时,诛的就是他的心啊。”
“人活在世上,有一口气才最重要,皇帝如此,黎明百姓更是如此,普通人哪有什么争夺霸权的宏图大志?也不会因为你英勇神武,就豁出命去支持你,对于他们来说,最想要的就是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谁来做天下的主子,都无所谓,只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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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秦老夫人从来都没有英雄梦,不然也不会让秦府在最该讨取功名的时候,说归隐就归隐,秦家的人她还能做主,但齐荀生下来就是为了江山社稷而活,原本就是该争霸天下的命,身在那个位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能如秦家人一样,说退就退。
亏得她那孙儿也是个争气的,是个有天赋的主,如今大半个天下都在他的脚下,在外立了威名,在内也是大权在握的太子,眼瞧着前途一片辉煌,如日冲天,受尽众人追捧,应当高兴,可秦老夫人却不这么想,富贵权势越是达到了顶峰,她越是担心害怕,说天下大势,强久必衰,衰久必强,人若是站在最底端往上爬,那每走一步都是一番成就,可人若是站在那顶尖的位置,稍不注意一个不谨慎,往前迈的那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她最近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特别听了昨日夜里的那场劫杀,眼皮子就一直在跳,人都快到香洲了,谁会有那个胆子生事?生在帝王家,处处都是战场,岂只是外边的战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怕拿了天下到头来为旁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