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同人)【民国PARO|双鬼双花】暗枪+番外(1)

【民国PARO双鬼双花】暗枪》作者:南山

第一章

一九四一年,上海。

这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漫长,携卷着酷烈的西风摧枯拉朽般地横扫了整个上海滩。然而谋生的人依旧要谋生,享乐的人仍旧在享乐,无非是路边多了几具冻死骨,街巷深处添了几个拾荒人——但即便是这些人,待得黎明时分也会悄悄的消失在这个城市的角落,无人知晓。白日里,南京路、霞飞路、公馆马路仍旧熙熙攘攘,衣冠楚楚的人行色匆匆,周身褴褛的人埋头奔波,行人、黄包车、汽车在拥挤而逼仄的街道上彼此穿行,喧闹非凡,仿佛并不知晓就在不远处、苏州河以北地区正是炮火隆隆一般。

而到了夜晚,则又是另一番光景——

“哎哟这不是李爷吗!我就说这通身的气派啊……瞧着这么眼熟!李爷您今儿……可是来捧场的?” 夜色虽然早已深沉,然而入夜的大上海整个儿的被笼罩在各色广告牌子的彩灯里头,这永和楼门前候着客人的跟班眼神偏也毒辣,在暧昧而又多彩的灯光里愣是一眼就瞅着熟客,远远的便招呼了起来。

李轩对着对方微微点头,温厚的笑了笑。他穿了一身米黄色的西装,没有系领带,外头敞着穿了一件厚呢大衣,脖子上松松的围着一块格子围巾,头上还戴着一顶灰色的呢子礼帽,看上去大方又不过分拘谨——好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是呀,听说戏班子今天要上戏,赶早的买了票就过来了。”他边说边往戏楼里走去,“你们家的戏,我可是一场都没落下。”

“哎我晓得。”年近四十的跟班笑的脸都皱了起来,殷切地跟了上去领路,“这不您一来我就认出来了吗。不过要我说呀,近来梅博士的戏可也有几个场子,我还怵着怕李爷您不来了呢!”

“嗨!我听戏啊,就图个乐子。行家里手的东西可不懂,我就是喜欢你们家班子唱的那个味道。”李轩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笑了起来。

“哟——李爷您可说笑了!要只是图乐子,可没人愿意一场不拉的来听——这年头的年轻人早不兴听戏了,都爱去什么歌厅舞厅的——不过要我说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比得上老祖宗传下来的戏呢!”那跟班领着李轩往里走,边絮絮地念叨着。

李轩也不答话,只笑着走到最前排的位子去坐下。顺手摘下帽子放在膝盖上,将厚呢大衣和围巾也一并脱了,搭在了一边的扶手上。他来的时候尚早,戏还未开场,他也不着急,一手捏着帽子,另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椅子像是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等到整个大堂里都稀稀拉拉的坐上了人,台上渐渐响起了一阵由轻及响的鼓声,并不突兀,却恰到好处的把正在走神的李轩拽了回来。那大约是面单皮鼓,敲得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却又正正好引得众人都回过神来,看向台上去。鼓声持续了没一会儿,蓦地响起“噼啪”一声檀板,一下子吊住了所有人的注意,那之后些微刻意的空白,让人紧张的连喘气都不敢。就在众人屏气敛息、全神贯注之时,锣鼓霎时间齐响,鼓声密集锣声洪亮,刹那便将气氛推上了高峰!但见一个背手握着鸳鸯剑、身着鱼鳞甲、头戴如意冠的旦角缓步走向台中央,步伐缓慢而不拖沓,姿势婀娜而不妖媚,缓步轻移,几经周折,行至中央,双剑轻舞,缓而流畅的在空中舞出几个剑花来,旋即半身微倾,双剑分指前后,低垂的头微微侧向台下,露出半张清秀的脸,稳稳的站定在台中央。台下微微怔了一刻,旋即爆发出极响亮的喝彩声!

那旦角却仿佛丝毫不闻,姿态表情没有收到分毫影响,随着身后陆续上台的八个小花旦,他侧步半旋着转了个身,左手负在背后,右手在身前摆了个架势,便开始唱:“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的重百姓困苦颠连——”声音婉转凄凉,配着背后悠悠京胡声,仿若真能让人看见夜深露重,星河低垂之夜,凄清而荒凉的景色以及哀思千重的女子,那重重思绪似是透过这寥寥唱词渗透出来,直欲令人心生愁绪。

李轩却在台下微微笑了起来。这场《霸王别姬》不说数十遍——至少七八遍他总是看过的,以致唱词都几可倒背如流。从初见时的惊艳到如今的欣赏,就仿佛那个台上正在唱词的人一般,不论重见多少次,都令人觉得欲罢不能。

他自在台下走神,台上的各角色却自是粉墨登场,从深夜哀思,到四面楚歌,再到最后惨烈的诀别——真真是英雄气短,美人多情——却又不是那才子佳人的婉转缠绵,反而自有一种慷慨激昂之气。

台上的虞姬半步侧立于项羽身侧,眼波流转,分明是秀美卓绝,落地之语却如金石一般铿锵有力:“大王啊,此番出战,倘能闯出重围,请退往江东,再图复兴楚国,拯救黎民。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杀敌?也罢!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

这话语掷地有声,有如惊雷,虽是以婉转的唱词念出,却带着一种如磐石不转的坚定。李轩每次听得,都只觉能从台上那张被油彩所盖的脸上,看到那人原本淡然而坚毅的模样。他笑了笑,只见台上的戏已唱到最后,虞姬挥剑自刎,不带丝毫犹豫,台下掌声如雷动,他便借着昏暗的灯光独自一人,悄悄避开因为过分激动而毫无察觉的人群,向后台走去。

这刚走到门口,却见后台那守着一个小厮,似是新来面孔,脸生的很,见着李轩走来,客客气气地想上来拦着:“这位爷,这儿……”李轩笑了下,刚想说些什么,那早些时候候在门口迎客的跟班恰好从里头出来,赶忙给那小厮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的将对方挡在后头,堆起一脸的笑迎了上来,“李爷,这新来的就是不懂规矩……”

李轩微微摆了摆手,顺势将捏在手上的帽子扣在头上便推门进了后台。

里头正在卸妆洗油彩的角儿很多,然而对李轩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有几个胆子大的还上前和李轩打招呼,都被笑着一一应了——但都颇为识趣地让开了通往里间的道,由着李轩往里头的独间走去。

吴羽策是这戏班当红的角儿。人道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而不管是哪个行当,这混出点名头的,待遇总是好过那犄角旮旯的。吴羽策戏唱得好,又有人肯捧,在这艰难讨生的班子里自然金贵的很,要个独间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他平素又冷冷淡淡的,也不管别的人怎么说他眼界高性子不好,一个人处着,倒也心安理得。

李轩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刚卸完满脸的油彩,正拿着块高丽巾擦脸。他换下了戏服,穿着身淡青的长衫,卸了妆的脸却是全然不同台上那妩媚旦角的英气。他转身正要将手中的纱巾扔了,便恰巧看见李轩推门进来,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也在此刻响了起来,“恭喜吴老板啊,今儿大堂里可也是满客。”

吴羽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高丽巾团了一团随手一扔,没有说话。李轩顾自地走进来,将方才从大堂里出来就搭在手上的围巾围在对方的脖子上,顺势俯下身子亲昵地凑在对方的耳朵旁说,“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点?”

那看着仿佛耳鬓厮磨的姿势,像极了情人间的窃窃私语,惹得外头的人都有意无意的往里边儿可劲儿地偷看,吴羽策顺势低下头,埋在对方颈间,借着对方的背影遮着脸,低声说,“有人。”

李轩会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颇为暧昧的摸了摸他的侧脸,笑着说,“去我那里怎么样?”

“恩。”吴羽策毫不迟疑地回答着,抖了抖衣摆便站起身来,顺势把脖子上的围巾——仿佛完全没有不是自己东西的自觉的——绕了两圈,捂的严实,便准备往外走去。

李轩无奈地笑了笑——这个人的行动力永远是那么的强——加快两步追了上去,和他并肩走出了大门。

李轩住的宅子离戏楼并不远。步行过去也不过片刻光景。

这夜原是个无云无雾的干净天气,却可惜了在上海滩的灯红酒绿里,根本瞧不见一点的星光。南方的冬天,原也是和这的山水一样温温和和的,他俩人本就都是北方人,吹惯了刀似凛冽的西北风,对这一个在南方人眼中或许寒冷过分的冬天,却并没有感到难以忍受的寒冷,依旧用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肩并肩信步走在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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