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意思是,张连青将为大宋所用?”
“正是如此。说到这里,朕还需感谢罗爱卿一番,若非爱卿逼得震野投降,大宋怎会平白无故多出几位人才!”叶徐之心情极好,冲动之下竟起身朝罗君无拱了拱手,惊得叶枝和罗君无齐齐跪下,边道:“陛下万万不可!”
“皇兄!你怎可如此任性!”叶枝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再怎么说叶徐之也是一国之君,怎可如此随意地向自己的臣子行礼,将皇室威严至于何地?
“……”叶徐之也没想到自己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就叫两人如此震惊,他只好直起身来,无奈地叹息一声,“这就是我为何不愿为帝的缘由,就连向他人道谢,都需慎重行事。”
“陛下!”叶枝面色一冷,罗君无也神情凝重地说:“陛下,此话日后万不可再说。”
见两人都是一副全无转圜之地的表情,叶徐之认命地点点头,但他旋即就想起来,想表达感谢之意,他只需赏赐罗君无宝物便好了啊!待两人走后,他暗自琢磨着,终于把正在饱受七寸折磨的百顺叫了回来,让他把近来诸侯国进贡的奇珍异宝列了出来,挑选几块帝王绿翡翠,又拿了几块羊脂白玉做成的玉佩送去了太尉府,他这才心满意足了下来。
离开藏机殿之后,两人迎面撞见了匆匆行来的诗言。她远远见两人走在一起,心中更是忿忿不平,也不知这朝阳公主给师兄灌了什么迷魂药,自己轻轻撞她一下,师兄都如此在意,平日分明连自己这个小师妹都不太理会的!
愈想心中怨气愈甚,不过相识久了,她也知道师兄最不喜的就是这般,她将脸上怨气敛起,小跑上前,拉住了罗君无的衣袂,一脸担忧地问:“师兄,听说你去静林寺的时候遇见了大雨,你没受伤吧?昨夜雨下得那么大,为何非要酉时去呢!天色又黑,又下雨,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其实平素诗言还是极为乖巧的,只是对罗君无有着莫名的执着,这种执着来源于何处叶枝尚且不知,前世也并未与诗言过多接触,只知自那件事之后,她就人间蒸发了,扶摇子也在当日独身一人离开了京中,只有诗言一人不知所踪。
她脸上担忧倒是货真价实,罗君无眼神也不免柔和了些,他将自己的衣袂扯出来,语重心长地说:“我也不能未卜先知,又如何能知道昨夜会下雨呢?”
“我听说李家小姐提醒过公主了。”她埋怨地道,还暗暗瞪了叶枝一眼。
真不明白她到底哪一点招惹到了诗言,怎么事事都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这是我的过失,你赶快领着你师兄回去吧。”叶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罗君无蹙眉看了诗言一眼,又朝叶枝行了个礼,说道:“师妹口无遮拦,还请公主赎罪。”
“罢了罢了!”对待罗君无,叶枝还是有几分温色的。
“陛下要臣七日后视察京城,公主可要与臣一同前往?”罗君无忽然问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次视察在前世时,是叶枝无意中得知,就事先在太尉府堵着罗君无,而今日,却是罗君无主动相约。虽不愿承认,也就是因为这次视察,叶枝险些身败名裂了。若非罗君无及时找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作者有话要说: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仓央嘉措
请不要吐槽她为什么会知道,她在不同的时空!!!对 就是这样。
今天更得早早的,然而我轮空了,一轮空就想开新文,mmp打爪爪
第21章 残杀
既来之则安之,即使罗君无没有邀请她,她也会主动前往。
前世她不曾警觉,这次她怎会放任诗言肆意妄为?更何况,她想知道,前世诗言究竟为何会消失。
叶徐之不是愚昧无知的人,纵使有心替自己讨回公道也不该亲自下令杀了诗言。
深邃的眸光扫过眼含怨怒的诗言,她会心一笑,问罗君无:“为何要邀我一同前往。”
也不知罗君无是否察觉她的异样,只朝她俯身道:“臣初来乍到,还未能熟悉京城事物。”
“让我为你领路?”叶枝嗤笑道。
“请公主赎罪。”罗君无不置可否地说。
“罢了。”她笑道。罗君无的确是初来乍到,留在大宋不过两月,鲜少有闲暇时,自然没有熟悉过京城环境。但是,太尉府岂是一个下人都没有?罗君无素不会有求于人,怎会毫无顾忌地邀自己携同呢?
“七日后我来找你。”
“臣告辞。”罗君无面不改色地道过别,就带着诗言离开了。
途中,诗言不满地拉扯着他的袖子,低声嘟囔道:“若要视察京城,随意找个奴才便好了,何必要麻烦朝阳公主呢?”
罗君无神色淡淡地看她一眼,将袖口从她手中挣脱,昂首,双眸微眯,望着天空,呢喃也似的说:“她有心庇护大宋黎民江山,既然不知从何做起,我便帮她一把吧。”
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他的语气中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悲伤,这是诗言从未见过的罗君无。她很期望看见不同的罗君无,这使她内心尤为地满足,而当她想到这种不应该出现在罗君无身上的东西出现,是因为大宋的朝阳公主,这种满足逐渐变得扭曲。
她面无人色地看着罗君无的侧脸,两侧的拳头紧紧捏起,双眸猩红。那其中的情绪,叫人不寒而栗。
何时对师兄有了别样的情愫?诗言很清楚地记得,在那片冰天雪地里,他怀抱着画卷,从一片白雪皑皑的画面里走出来时,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空空如也。即使浑身冻得青乌、全身僵硬,每走一步都难如登天,但他抱着怀中的画卷,一丝都不肯松懈。
大抵是幼时的耳濡目染,诗言觉得此刻的罗君无圣洁得可怕。
他背靠着岩石坐下,身上结出了一层冰霜,那微颤的唇瓣似乎在说些什么,诗言听不清。他抱着怀中的画卷,视若珍宝。
那时师父说,他能从雪山里活着走出来,是因为信念。因为他有必须要做的事,而这件事,促使着他活了下来。无由头的,诗言认为,那副画卷上的一定是个人,而正是这个人,让罗君无活了下来。
她,想成为那个人。
已经被无数人抛弃过了,她,想被人视若珍宝,想成为能够让师兄存活下来的信念。师兄是独一无二的,若连如此强大的师兄都将她小心地捧在掌心,就一定,不会再被他人所遗弃吧?
“师兄为何要帮她。”诗言垂下脑袋,将眼中狂风暴雨一般的情绪遮掩下,胸中如有擂鼓,让她几乎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是大宋的公主。”罗君无毫不词钝意虚地回答。
骗子。诗言轻笑起来。
与罗君无同为师兄妹五年,朝夕相处五年,她如何会对罗君无一丝一毫都不了解?想留在大宋是真的,想帮叶枝也是真的。分明表现得深不可测的师兄,为何会在师父门下废寝忘食地习辅国之道?为何会在来到大宋不足三日就做下如此草率的决定?
他的说辞诗言不信。
师门十年,为何?
如果他所习十年之功,只为护大宋安危,诗言不信。分明素不相识,分明从无瓜葛,为何要留在大宋?
她不甘心。
她不能成为让罗君无活下去的那个人、她不能成为被罗君无捧在掌心的那个人,那任何人也不能。即使被天下人所厌弃,也不能。
反正,她都是个弃子,都没关系吧。
“师妹。”罗君无忽然唤了她一声,伸手抚上她的头顶,却在咫尺之间,顿了下来,“日后莫于公主作对了。”
“嗯。”诗言笑魇如花地点点头。
会有以后吗?谁知道呢。
第22章 心慈
近日京中雨旸时若,叶徐之鼎鼐调和。
将边关地区兵、民所用衣食送达,也算是为立冬做些准备,曲突徙薪。立冬之后离年关也相近了些,今年,应是能过个风平浪静的好年了。
事实正如罗君无所说,虽不知其人、不闻其名,却单凭扶摇子徒弟这一由头就让他国不敢轻举妄动,既然无人打破这个僵局,今年自是要好生地过一过了。只不知,当东流震野降服于大宋这一消息传遍世间之时,会翻起何等的惊涛骇浪,这不得而知,却也可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