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水润双眸涣散开来。
“我在。”丁修为他缠紧两圈绷带,起身向前,双手撑在他耳朵两侧。
“师兄——我疼——”
他师弟被疼痛感灼烧得无法忍耐,只能拽紧丁修的衣领,把脸埋进去。
“我好疼——师兄——”
“我知道。”
丁修偏头吻住他,双手潜下去,熟练地缠绕、打结。
“我知道你疼。”
他睁眼亲他师弟的脸,舔他额前的血与汗,吻他颤抖的眼睫。
“师哥疼你。”
他师弟在他的安抚下渐渐睡去。
丁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师弟,褪下他所有衣物,用沾湿酒精的毛巾擦拭那鲜血淋淋的身体。
他师弟白净的肌肤在丁修手下一寸寸展露,每擦过一处皮开肉绽的伤口,便俯身吻下去。从颈脖到脚踝,他近乎吻遍他师弟的全身。
像毒蛇一般一寸寸把自己的猎物吞噬入口,让对方融于自己身体,极尽缠绵,也极尽残忍。
听说蛇在进食时是最脆弱的,可也都是这样缠绵吗?
——还是只因这是他毕生所求的唯一猎物?
他师弟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仍然喃喃地唤着他。
丁修又用血红的手捧住他的脸,用力吻着他。
我一步步退开。
门缝慢慢合拢。
丁修是疯的。
我跌坐在门口。
我第一次意识到,他的癫狂是假,疯却是真的。
他看他师弟的眼神是疯的。
包扎他师弟身体的手是疯的。
吻他师弟的嘴唇是疯的。
装着他师弟的心是疯的。
而靳一川,爱着这样一个疯子的靳一川,大概也至少是半疯的。
我该如何登上一颗早已疯了的心呢。
在自己也彻底变疯之前。
那晚我坐在地上思索了半宿,天蒙蒙亮的时候,丁修居然抱着他师弟出来了。
他没多看我一眼,我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我以为出去就会被全城围剿,谁料他居然又开外挂,不知道从哪里叫来那位老大的对家声东击西,趁他们六神无主连夜出城。
我以为会在车上颠簸一整夜,担心会把他师弟折腾没了,他居然猛一刹车,一架私人飞机正落在郊区的停机坪上。私人飞机租金也不贵,但这么短时间做到这样,到底是他算好了一切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连夜飞回京郊,他把靳一川带回屋锁了起来——是用手铐直接拴在了床头。
丁修真的是个疯子,但这也的确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但这举动无论怎么看都太极端了,我和他师弟却好像并没有任何惊讶,他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是他好不容易回巢的猎物。
他师弟还不算蠢,醒来后没有挣扎,一脸冷静地和丁修谈判了大半天,从怒骂到辩驳到求饶,丁修软硬不吃。
直到对方肺病发作。
两天时间,靳一川脸颊肉眼可见地凹下去,眼睛却始终明亮,不知是否还心存希望——丁修那张油盐不进的脸到底哪里能看出什么希望了。
丁修怎么能忍受自己心间的鸟为他人折翼陨落,就算死他也要亲手折断那双翅膀。
我每天变着花样给靳一川做好吃好喝的,我可不想他变成猝死的林黛玉。他腹部的伤口愈合得慢,整个人弥散着枯萎的气息,但丁修不在乎,那禽兽在第三天就忍不住上了人家的床。呵呵,当然不是盖棉被聊天。
他师弟在床上声音还是挺销魂的,那张脸有股与生俱来的气质能勾起人心底的施虐欲,丁修可能也不在意床事的质量怎么样,只要是他师弟,哪怕一堆白骨他也能兽欲大发。
我其实已经找不到自己留下的理由了,可能只想看着两个疯子最后的结局吧。
第四天,丁修一早出了门,靳一川在我给他送饭的时候叫住我,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主动开口讲话。
“能留一会吗。”他嗓子嘶哑。
“先吃饭,别急。”我继续往他碗里添肉。
“请你放我出去。”
太直白太开门见山了,这饭也没法吃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丁修会装窃听器在他身上,这种事一定不是我在胡思乱想。
“别担心。他没窃听,他不觉得我能逃出来。”
“我还想活命啊,我可不是观世音菩萨。”
我漫不经心地说,没有正眼看他。
“他挺在意你,不会杀你的。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抬眼直视他。
靳一川双目赤红,黑色的眼珠却依然纯净清亮。
“你是想说把丁修让给我吗?” 我故作生气地冷笑起来。
“他又不是我的东西,有什么让不让的。”
“那我放你走有什么好处?”
“师兄只是还没玩够,你放我走,我会永远消失。”他声音干涩,如鲠在喉。
“我不觉得你活着比死了对我有好处。”
“你放我走,我也是死路一条啊。”
我这次终于有点哑口无言了,他原来什么都懂。
我迎上他平淡的视线。那双眼睛纯净无暇,此时连我也有些无法直视。
“我们的身份是被警局高层曝光的,赵副局长是个黑警,他派我们去卧底就没想我们能活着回去。”
“那你还是一心去找死?”
“是大哥二哥拼死把我送到师兄手上的。”
我盯着他那张惨白的脸,企图在里面找出一点胆怯。
半晌,我又摇头笑起来。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啊。”
“我有时候就是太在意他了,你信吗?”
“我信啊,我当然信。”
我保持着惹人厌的微笑与漫不经心,“不瞒你说,他也爱你爱得要死哦,现在我这个恶毒小三就是要拆散你们这对鸳鸯。所以我绝不会帮你。”
他叹了口气。眼睛黯淡下来。
“算了,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过。”他把半冷的饭菜往嘴里塞。
“菜冷了,我去热一热吧。“
我面无表情地把饭碗收走。
“其实,”他在我身后开口,“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也不是真的在意我,只是那点好胜心与不甘心,如果我死在他手里,他反而会更放不下……那对你没什么好处。”
我怒极反笑,他倒是挺会为自己开脱,对别人情深意重的,对丁修反而自私冷血得让人生气。
“别装了。”我非常讨厌他这种有恃无恐的样子,“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他真的没给自己和丁修半点希望,他们俩又怎么会纠缠至此。
“你说得对。”
我拿着碗筷出门。谁知刚出房门,看到丁修一个人在门口杵着,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不知道他站在外面听了多久了。
我刚想对他说点什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冲进房去,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小声说“不要多管闲事。”
我回头,透过门缝看到他站在床边,俯身捧住他师弟的头,他师弟依然冷冰冰毫无反应,他却热切地吻了他师弟的眼睛,又用手指摩挲对方的薄唇,脸上居然有温柔的神色。
今天晚上那间房没传出靳一川的惨叫,丁修一定对他师弟说的话很受用。不知道做爱时温柔起来的丁修是什么样的。
我想象了一下,握紧的手心险些渗出鲜血。
第二天丁修好像打了鸡血一样,解开了他师弟的手铐允许他在房内自由走动,还一脸殷勤地递给他游戏手柄。
靳一川面色虚弱,脸上的表情似乎想拿手柄打爆他的脑袋,我对他摇摇头,劝他别犯傻。
他师弟翻了翻装光盘的柜子,看到那几盘丁修从来不玩的FIFA碟,猛地关上抽屉。
可他放下手柄后抬眼看见那边的柜子,目光却闪烁了。一格格的隔间,工整地摆在那里,每一个模型手办都光亮如新,没有蒙一点灰尘。
他表情僵硬,望着那一柜子旧物,连丁修叫他去吃饭都没听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凝视,仿佛面前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美景。
靳一川抬起手臂轻轻碰了其中一个,又触电般收回来,手握成拳收回身侧。
一切都太合乎情理了。根本不可能有另一种可能。
那是他师弟留下的手笔,丁修的宝贝。
那时候我做了一个让自己都惊讶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