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个白眼。
“走吧,去试试车。比赛要开始了。”
我和B想法一致,不在乎输赢,别出事就行。
这次主力是丁修和他师弟,其他人都是陪跑。
他师弟试引擎的时候,丁修扔过去一对手套。
“用这个吧。”
靳一川那张不为所动的脸上终于有松动的裂痕。
他低头摩挲那对明显有磨损痕迹的手套,又偏头去看丁修,后者有点得意地笑了,拿出另一对手套戴上,翻身跨上坐垫。
“小心点,我可是不会为你减速的。”
靳一川戴上安全帽,转头对丁修伸出拳,后者怔了怔,笑着和他碰了拳。
枪声响起。
摩托车队如离弦之箭冲出起跑线。
咆哮的引擎声如一首首变调的协奏曲。
我和B与大部队一样,还在调试速度适应阶段。丁修和靳一川早已一马当先,全速向前冲去,过弯时也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一转眼就过了一圈。
丁修和他师弟齐头并进,始终保持着最初的速度。
我和B也很快适应了彼此的节奏,加速跟了上去。
其他跟上的队伍手中已经提上了刀枪棍棒。
我们俩一个红二代一个富二代,自然没人敢动,跑在最前面那两位就不一定了。
速度是超不过他们了,已经有两组对手的人马刻意落后了一整圈,在丁修和他师弟上前时围了上去,纷纷亮出兵器。
丁修低头闪过飞来的匕首,他师弟配合他减速,后排车队便加速跟进。
我对B使了个眼色,加速将跟在他们后面的尾巴截住。
再抬头时,靳一川手套中滑出两把匕首,过弯时车身稍有倾斜,丁修也将车身以相同角度倾斜漂移。
我和B也顺利滑过弯道,靳一川已在直道上还击对方车队,丁修跟随他的动作加减速,偶尔替他掩护攻击。
二人始终保持着一开始的距离,默契得仿佛已融为一体。
还好我们这队的车手也不是吃素的,第五圈后终于跟上来掩护他们,丁修和他师弟得以解放,继续加速向终点飞驰。
我和B也越来越有默契,渐渐地已可以自在发挥平时独行的水平。
然而依然与头名的距离越拉越远。
他们已领先第二部队足足半圈,再也没有人能够接近他们。
最后半圈,终点线上迎面开来一辆跑车,居然这时候还来搅局。
赛道太窄,根本避无可避,车窗内同时伸出四个黑洞洞的枪口。
老鸨老大正准备举手叫停。
这时轰鸣的引擎声猛然响彻赛道,丁修和他师弟开到最大马力,两辆机车的前轮同时离地,碾过跑车的前盖,轧过车顶,然后飞身而起,几乎以同样的角度稳稳地落地,抵达了终点线。
整个赛场都欢呼起来。
那辆跑车的轮胎和车窗瞬间被己方队友射爆。
胜负已分。
我和B在枪火点燃前也顺利抵达了终点。
丁修和他师弟已经摘下摩托帽,他师弟边咳边喘,嘴角却带笑,他以手套擦拭手中滴血的匕首,眼中居然是嗜血的兴奋。
此时我终于不再怀疑,他和丁修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丁修近乎痴迷地看着这样的他。
难怪他不屑于与任何人并肩作战,因为那个位置他没想过留给别人。
靳一川正要伸手解开系在二人之间的那条牵绊,却被丁修抬手拦下,他回过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丁修二话不说地抱住他的头就吻了上去。两人的车距离一尺。他几乎探出半个身子去吻他师弟,靳一川挣扎了一会就放弃了,被动地坐在椅垫上,扶着丁修的胳膊防止他跌下去。
我远远看着这一幕,很想试试开一枪,丁修一定是避不开的,他哪还分得清天与地。
身后的帮派火拼也正式打响了。
我摘下摩托帽,B在身侧对我竖了个大拇指,老实说,他的车技也让我刮目相看了。
可惜我现在心情差到没办法说出一句好话。
丁修和他师弟已经缠绵完了,他尽职的师弟也抄家伙准备加入火拼了。
我对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无感,给B比了个手势去喝一杯,如果他不介意,喝完也可以顺便打一炮。
与其找浓妆美女,不如就近解决吧,他的素颜可比浓妆美女好看多了。
我和丁修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我不会在行为上钻牛角尖,不管打击多大也能自我消化或寻求其他方式排解,这也是我二十多年来的生存之道。
然而那三个人还是东窗事发了。
就我所知,丁修虽然不一定会私下帮忙,但绝对不会私下捅刀子。
他巴不得他师弟在这种环境下沉浸下去,久到可以彻底洗净那身阳光之气,彻底融入这种混沌不清的黑暗,重新回到那个属于丁修的世界。
有丁修和我看着他们怎么会露出马脚?
事发那天,丁修被老鸨哥支开去外地了。
据说是被人检举告发的,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实在诡异得很。
好在大部分在这儿混的人都不讲什么科学发展观,不然人人都变短命鬼。
其实帮会上下都没人对这三个既能干又不争功的笨家伙有什么意见。所以他们三兄弟满脸血地被绑在椅子上的时候,大部分人是震惊的。
但是震惊过后,他们还是很识时务地上前去,对昔日称兄道弟的三人拳打脚踢起来。
血迹很快在地上扩散开来。
被发现的卧底的下场,除了死不作他想;而这类人的死法,应该也是不怎么好看的。
再揍下去,不用他们下杀手,靳一川马上就会肺病发作而亡了。
一盆盆盐水泼下去。
“你们知道多少?”
我大概猜到,这位老鸨老大借地下赌车的势力逃过边检,倒卖毒品。
连我都知道了,这位大哥还在幻想什么啊。
“说,还有几个同伙?”
“你猜啊。”
沈炼冷笑着吐出一口血沫,被老鸨老大狠狠扇了一巴掌。
另一个壮汉狠狠踩住靳一川的肺部,在他即将耗尽氧气的时候松开,又用力踩住他苍白的脸。
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丁修还来得及给他师弟收尸吗?
我很冷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人生在世有无数种活法,舒坦的就更多了,丁修那种恣意的活法何尝不是一种?他们自己偏要淌入这不见底的黑潭。
马革裹尸,又怪得了谁。
这场杀鸡儆猴的卧底批斗大会,最终以三人被折磨到昏迷不醒收押结束。
老鸨老大宣布择日问斩。
事后他还让我尽量瞒着丁修,我反问他:“你不怀疑丁修?”
他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算所有人都去当条子,丁修也不会的。”
原本应该三天后才回来的丁修,第二天凌晨就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我们暂住的别墅。
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血人。
我愣在门口。
丁修没有看我一眼,直接撞开我走了进来。
那个人当然是他师弟。否则他还会在乎谁的死活。
地板上留下一串串血印。
我关好门,循着血迹回头看去,他师弟被放平在床上,张着嘴艰难地呼吸。
床单上开出荼蘼。
哪怕通体血肉模糊,他师弟的脸居然还是这样白净,纤尘不染一般。
开枪的人莫非也顾及他这张惹人怜爱的脸吗?
我站在门口,丁修似乎也并不在乎我的注视,或是他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任何人。
他剪开他师弟衬衫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靳一川已经半昏迷,丁修俯身上前,伸出通红的手去拍他的脸,“师弟?师弟?”
那种眼神既不是心疼也不是怜惜,却比这两者加起来更令人心惊。
他师弟掀开眼皮,低低地唤他“师兄”。
丁修松手继续处理伤口,那动作毫无温柔可言。
他师弟在他身下无力地挣扎着、呻吟着,如同脱水的鱼,断翅的鸟,被掠食者牢牢圈在怀里。
“我没有麻醉剂。”
他自顾自说着,直接切开腹部的伤口,镊子伸进那窄小的刀口,缓缓取出子弹。
他师弟几乎立即便疼晕了过去。
沾满消毒药水的绷带粗暴地覆上那脆弱的血肉。
他师弟又痛苦地转醒,已被折磨得意志尽失。
他抬起手抓住丁修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