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安静地平味她的那份美丽与动人,而不用受人打扰。
这时他走到了一株垂柳树下,柳树细软的枝条垂落在河面上,给夜间的风徐徐chuī动着,在水面上dàng出一些微小的涟漪。
“她这时在做什么?她也在想着我吗?”
他在心里痴痴地想着,就摘了根柳条在手上,靠着柳树坐下了,又将拐杖搁在脚边,将柳条的细叶一点点地摘去,一圈圈地缠在手指上。
“她大概根本就不记得我吧,她怎么会记得我呢,她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大概早有了中意的情郎了吧。”
他将手指上缠绕的枝条解了下来,开始一个个地打结。
柳条上的结是越打越多,可是他的心却是越想越乱。
“可是她若不是在意我,又为什么要向我刺那一剑,而又是为什么,要向我眨眼睛呢?”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将枝条丢在河面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身后有人笑了一声:“是哪位多情的人在这里独自叹气呢?”
贺彦晞忙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身量高高瘦瘦地,在远处站着,慢慢地走了过来。
无意间给人听见了自己的心事,他只觉得羞赧,也顾不上看一眼对方是谁,就要起身离开。
可他越是想赶紧离开此处,手脚就越是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摸到了拐杖,试着起身,连试了三次,手脚才没有发抖,很是稳当地站了起来。
那人却早快步走近了,有些惊讶道:“原来是贺王的公子在这里长吁短叹,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贺彦晞低着头,只能够看到这人青色的缎面鞋子,鞋头尖尖,和绣着花边的蓝布裤脚,往上是圆领短衫,黑色的搭扣,衣襟皆用银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图案。
她腰间还系着那条白色的腰带,那样的纤细,却又那样柔韧,好似瞬间就将他的心勾去了,死缠着,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贺彦晞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可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看她的脸,只是轻轻地惊叹了一声,就手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手中的拐杖也顺着脚边小小的坡度滚开几步远的距离。
“小心——”姑扇儿忙弯下腰身,一手伸到了他面前,要扶他起身。
贺彦晞望着那只美玉雕就一般的柔荑,并不清亮的月光落了一拂在上面,朦胧如纱。
他是那样的胆颤心惊,连声说:“不用……不用……”就用手撑着地面往后面退。
他退了两步,姑扇儿就向他走近了三步,那只玉手追上来就扣住了他的胳膊,只听她盈盈笑道:“小心掉河里去了。”
他便红了脸,只觉胳膊灼热地厉害,整个儿的感觉都落在了那只胳膊上面。
她手心握着的地方,只感觉到一阵软绵的温热,将他的整个心儿架在了火上一般,要烤化了。
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地,任由姑扇儿架起他的胳膊,将他往岸上拖着走了几步。
他的身子就这样短暂地靠在了姑扇儿的肩头。她的手臂是那样的纤细柔软,却也是那样的有力,她的肩膀是那样的圆润可人,却也是那样的坚韧宽厚。
这甚至给了他一种错觉,好像这个人就可以这样扶着他,就这样一辈子走下去。
可是这种错觉很快就随着姑扇儿的手从他身上的离去而消失了。
他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仍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又是懊悔又是胆怯。
他方才那样的丑态都给她瞧见了,即便她不说,只怕她心里也要嘲笑我。
忧愁笼罩在他那颗并不成熟的芳心上,这使他的面容在这一刻瞧来是那样的yīn郁与哀伤。他苍白的脸色好像更苍白了,像是一张不沾点墨的白纸。
可是姑扇儿并没有走,她只是将他落远了的拐杖捡了回来,放在了他的手边。
他的心又跳动起来,脸上也有了些许红色,显得活泛了一些。
可是他依旧连头也不敢抬,不敢看一看这位美丽的女子究竟是一副怎样动人的面容,不敢看她的眉眼,也不敢看她的嘴唇。
视线低低地,只是落在她那给宽阔裤腿遮掩住的鞋上,那露出来的一点鞋尖,就足够他欢心雀跃了。
他握住姑扇儿递过来的拐杖,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指尖,只是一触既逝的温热触感,却使他觉得震惊。
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可是声音是那样的沙哑难听。
他几乎不敢再在她面前待下去了,他恨不能立即落荒而逃,不让她看到自己丑陋的身体。
他要偷偷地躲起来,在暗处细细地从容地观赏她曼妙的姿容。
“不用谢。”她这样轻灵地说了一句,接着在他身边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