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药立刻明白了杨素这一道命令的用意,鬼谷/道术的发动停止都靠施术者控制,她让雨停了,黄河自然不久之后也能恢复平静,而先前因降雨而降低警惕性的叛军在夜色之中难以发现黄河的真实状况,只是想当然以为此时不可渡江,如此自然给了杨素的奇兵可乘之机。
她感到手心溢出了汗水,一种重任在肩的感觉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她才大声地应了一声是。
“好孩子。”杨素拍了拍她的肩,说道,“若我们能顺利攻入城中擒贼擒王,此战的伤亡也能少上不少。”
阿药越发感到肩上担子沉重了。
“弟子定然不负师父所托!”她郑重道。
杨素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帐外,忽然感慨道:“说起来,杨谅手上能有裴文安这样的谋士,又能有裴或这样铁骨铮铮的好汉,当真是他的幸事,只可惜他不懂得珍惜已有的东西。”
阿药对此不置可否,在她看来,如果杨谅顺从了杨广的统治,这些人或许就不愿意跟着他了。
“师父。”她忽然想起之前杨素对她的那两个要求,忍不住问道,“之前你要徒儿不靠近裴或,又不准徒儿在他在时将结果道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可是担心他知道情报泄露后又用什么法子警示杨谅?”
杨素闻言忍不住大笑,说道:“他都这样了,又能用什么办法提醒杨谅呢?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原因,只是想着这人既然甘愿用性命保住军情,若是知道终究是因为自己泄了密又该是何等滋味……他和他的主人本就处于无路可走的必败局面,我又何妨为他留些体面。”他那双常年带着看不透的笑意的眼中蓦然划过一道感伤,若不是阿药感觉较常人敏锐当真要错漏过去,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因,她竟觉得杨素对裴或有一种近乎怜悯自己似的怜悯,这念头委实可笑,她正这样想着,又听见杨素感慨道:“善人为恶行,英雄显奴颜,此二者,吾不忍见之悲也,我既与这裴或无仇无怨,不如就成全了他的名节。如此,对他自己,对他妻儿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无论怎么说,自己的丈夫和父亲是一个为主尽忠的忠臣,总比是一个苟且偷生的小人要好多了”
“师父知道……”阿药有些吃惊地看向杨素,心想他是如何知道裴或确有妻儿,不一会儿她便“哦”了一声,明白是自己当时的神情告诉了杨素这些信息。
“阿药你才能出众,只是这收敛之道还需多家钻研啊。”杨素笑道。
“只是师父,待我们胜利之后,裴或恐怕……只能算是乱臣贼子。”阿药担忧道。
“有些事情。”杨素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道,“自己心里清楚就够了。你也不必太过挂心,我想早在裴或相助杨谅之时起,他的家人就已经有了觉悟了。好好休息吧,之后还要辛苦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影视文学作业写不出来QAQ(满地打滚)
顺便安利一部好看的文艺谍战片《锅匠、裁缝、士兵、间谍》有卷福、有脸叔、有马强,脸叔和马强是好基友。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自平定汉王之战后,杨广又为杨素的小辈加官进爵,并赐予他们织物绮罗,甚至将一部分原属于杨谅的伎妾赏给了他们。没过多久,他又拜杨素为尚书令,赏给他京中最好的居处,不久之后,又拜他为太子太师……可以说一时之间,杨素所受的荣宠朝中无人可比。
然而阿药却觉得,杨素对此并不高兴,他也没有丝毫恩宠过盛的担忧,只是平淡地接受着这些赏赐,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
此时的阿药已经是十四岁了,眼看着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家中有适龄公子的人家纷纷以各种理由造访试探杨素的口风,却无一例外的被他拒绝,后来,他索性借口身体有恙,闭门谢客了。他这样的举动倒是引起了旁人的兴趣,他们纷纷揣测杨素对义女婚事如此不上心的理由,有人猜测是杨素眼界过高,可能瞄准了身份更高的达官显贵,有此猜测的人暗暗嘲笑杨素的不自量力,纵然那义女有沉鱼落雁之姿,也终究是义女,如何能门当户对;也有人想到杨素对于那些对杨拓有兴趣的议亲者也是同样的不假辞色,不由猜测杨素是不是早有意将义子义女配在一起,听说阿药迟迟未曾冠上杨姓的时候他们的观点似乎得到了论证;甚至有人揣测杨素此举的背后是不是有不可言说的龌龊理由……对于这些流言蜚语,杨素一律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并且让阿药和杨拓也不要在意这些。
“为师对你们有更高的期望。”他这样对自己的两名弟子说道,“以你们的天资,在这等俗事上浪费时间实在是暴殄天物。”
在这一点琵琶难得和杨素持有相同的态度,当然她所想的不会是什么浪费不浪费的事,纯粹只是不能够接受一手养大的女孩子和一个她看不上眼的人成亲(她不会对任何一个人类看得上眼)。
阿药本就不想要思考这类事,听到这样的吩咐自然是松了口气,每日只是安安心心地钻研自己的精神异术。
直到有一日,久不见客的杨素忽然亲自迎接了一位客人,这种平静得让人忘却一切不快的日子才泛起一些波澜。
******************************************
“似霪雨霏霏这样的术法,能够维持一刻便已是极不容易了,然而蒲州城外的那场术雨却足足持续了六个时辰,我原以为是杨兄有了什么特殊的机缘,近日才算出原来杨兄的机缘与我料想的略有不同。”
听闻此言,杨素笑而不语,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的座上宾,那是一个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笑容可掬,他比杨素年轻那么多,身上也没有任何功名,与杨素以兄弟相称时却没有丝毫惶恐之感,只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他的气度不凡。
“贤弟谬赞了。”杨素淡淡地应和了那么一句,而后话锋一转问道,“只是不知我有如此机缘,可能够一抗妖星之祸,保我大隋千秋万代?”
袁姓青年微微一笑,说道:“如此机缘,只能暂时缓解人祸,但若要抗衡天灾……”他闭目摇头,说完了这句话,“不足,不足。”
“那依贤弟之见,该如何才足呢?”杨素问道。
袁姓青年叹了口气,说道:“保一人易,保一国难,要保这天下更是难上加难。”
“国保住了,天下自然安定。”
“我只听说覆巢之下没有完卵,何曾听说过能以保卵来保巢的。”
“一人之于一国,莫非不是巢中之卵?若天下大乱,贤弟当真能独善其身?”
“若不能,不过命也。”
“看来贤弟是打定主意要故弄玄虚了。”
“此非我所愿也,这天机若是说破,便也不算是天机了。”
“既然如此,贤弟又何须来寻素呢?”
“天意所驱也,良知所逼也。”
“素愚钝又年迈,若当真是关乎天下安危之大事,贤弟应当去找陛下。”
“然陛下那里没有我要寻的机缘。”
“难道素的机缘不是贤弟所预料之中的机缘,而是贤弟要寻的机缘吗?”
“不仅是,且多了。”袁姓青年露出一抹笑意,“多余的机缘,是看不透的变数,所谓变数,吉凶未定之物也,若能因势利导,或许有那么一线可能能达成本不可能达成之局面。”
“贤弟说是为良心驱使而来,可依愚兄之见,贤弟却是包藏祸心呢。”杨素冷冷道,“贤弟说了这么多,却只是为素平添了诸多魔障,若素执迷于变数,莫不是误了本该走的路?”
“若本该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便是误了又如何?”袁姓青年叹息一声说道,“上次逢面,杨兄问我己身寿数,为报杨兄知遇之恩,我冒天之不韪如实相告。如今杨兄自知天命将近,悟得较过去透了一些,为何不干脆将之悟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