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公子一时也闹不明白,这位已然返璞归真的老前辈到底想做什么了,莫非是看他骨骼惊奇是个修仙的好苗子,起了惜才之意,不忍心下重手?总不能是因为他长得俊才下手这么轻吧。
岸边的沈无辜第三次喊着:“你们怎么还没打完啊!”的时候,两人终于停了手。金玉公子从头到尾就被人领着打,那根细竹枝打在身上一点都不痛,玩闹似得,但最后收势这一下,斗笠客略加重了一点力道,金玉公子只听啪的一声,手背一痛,再低头看去,那里已经多了一条淡淡的红痕。
那一刹那,金玉公子突然无端想起来一件许久前的事。那时他才差不多与小无辜一般大,名字还叫金宝,跟着他的十二娘到处跑。十二娘闲着无事教了他些东西,他不好好学,十二娘就这样,随手折了点树枝什么的,往他手心抽这么一下,发出轻轻啪的一声。不痛,就像寻常人家的娘亲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儿子那样,嘴里说着凶,手下落得却不重。
金玉公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样一件事,落地的时候还望着自己的手发了一会儿愣。
斗笠客垂下手中的细竹枝,经过了这一场比斗,他那根细竹枝还是又脆又嫩的样子,连最顶端那两片小叶子都没有丝毫损伤。
他道:“金玉公子,我听说过许多关于你的消息,也知晓你几乎每一战都能赢,今日这一场输,我希望你能记住。急躁、急进皆不可取,不执著于求胜,方能不败。”
金玉公子被他说得心中倍感古怪,这长辈一般谆谆教导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来,这剑给你,做个纪念。”斗笠客很和善的将自己那根细竹枝递给了金玉公子,然后朝他点点头,转身牵着湖边目瞪口呆的沈无辜走了。
金玉公子站在原地,和一根无辜的竹枝剑相视默然,然后他一把揪下顶头那两片竹叶叼在了嘴里。挥舞着竹枝一转身也走了。
既然输了,按照修仙界‘打了小的出来老的’传统,他现在该回去告状搬救兵。头一次遇上这种事,还真有点期待三师兄来找回场子的后续。
——
沈无辜再次求证,“爹,你真赢了?”
斗笠客:“啊,真的。”
沈无辜眉头紧锁,好像面临着什么艰难的抉择。斗笠客瞧他一眼,问道:“难道是我会错意,你更想你小师叔赢,把你带回去?”
沈无辜叹了一口气,“不是啊,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接下来我小师叔肯定会回去找我爹娘和三师伯他们,下次他们也会来找你打架的。”
斗笠客:“没事,虽然我有段时间没用过剑,但今日练了练手,觉得还没把剑术还给师父,应当能应付,你放心就是。”
“唉,不是!”沈无辜:“你听我说完,我是在想,要是你这么厉害,再打败我爹娘二师伯他们,我爹娘害怕了,不准备再生个孩子了,我岂不是也不能再当你儿子了?”
斗笠客未曾想他竟然思考的如此曲折,嘶了一声,理了理前后关系奇道:“可是,你爹娘不准备再生一个孩子,不是刚好合了你的心意?”
沈无辜依然锁着眉头,“所以我现在很苦恼,也很犹豫,是选择不要妹妹,还是选择要爹。”
斗笠客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在便宜儿子心里有了这么重的分量,有点受宠若惊,“哈哈,多谢你抬爱了。”
“不过,下次你爹娘寻来,你就与他们回家吧。”斗笠客慈爱的摸他的后脑勺,“毕竟我对你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你也不能一直跟着我走。说真的,万一我真是个图谋不轨的坏人你又该怎么办呢。”
沈无辜叉着腰,小靴子在地上踩得嗒嗒作响,他仰头瞅了一眼斗笠客,鄙夷道:“你真以为我傻吗,我不用猜都知道你肯定认识我爹娘,不然那时候也不会救我,还这么简单的答应把我带在身边了。”
斗笠客有时候都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机灵还是傻。
沈无辜突然挠了挠脑袋,不确定的问:“你该不是在嫌我麻烦吧?你让我回去,是因为你要走了吗?”
“不是,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迟早要走的,你也迟早得回家去,你现在还不到离巢的年纪啊。”
沈无辜不爱听这话,便噘着嘴生闷气,走着走着,他突然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咕哝道:“奇怪,突然觉得想睡觉了。”
说完,他脑袋一歪就往地上倒去。一旁斗笠客将孩子捞起来,脸上那点轻松的笑意倏地消失了,他察觉不对,查探了一番沈无辜情况,却发现他的身体没有问题。
这是怎么一回事?斗笠客思考片刻,突然又想到什么,手中灵光氤氲,按上了沈无辜的额头。片刻之后,他神情冷了下来,一把将沈无辜抱起,转眼消失在了原地。
沈无辜这是失魄之症,应当还是之前那血线作祟。他还以为已经解开便没事了,没想到那东西竟这样厉害,瞒过了他的眼睛。
恐怕他将这孩子交回他父母手中之前,还得先彻底为他除去这后顾之忧才行。在他眼前夺了这孩子的魄,那做出血线之恶的人,非除不可。
第125章 第125章 06
则存好不容易有了天休息时间,扔下山主的杂事,瘫在云台上喝茶,享受难得的清闲,谁知一壶茶还未喝完,有个小弟子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禀报,说是金玉小师叔身受重伤回来了。
则存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那小弟子一问三不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则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风风火火来到金玉公子所在的小峰,推开门一看,正见到金玉倒在榻上,面色灰白,双眼无神,气息微弱。
心里咯噔一声,则存扑上前去一把将他捞起来,“金宝你小子怎么回事!出去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给我振作一点!你要死了我怎么跟师父交待!小兔崽子!”
金玉:“咳咳,师兄,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温柔点吗。”他说着吐出一口血来,拉着则存的手道:“师兄,我就要不久于人世……你就实话告诉我吧,师父,十二娘她,是不是回不来了?”
见他吐血,则存脸色难看,掏出灵丹想先给他喂两颗吊命,“你不要想这么多,我会救你的,你只要好好活着,师父迟早会回来!”他一边说一边给金玉查探伤情,结果这一探,发现这人灵力充沛内息平和,根本什么事没有。
此人越长大就越是人模狗样,但其实压根就和沈无辜那个小霸王一样,时不时就皮痒欠教训,这种事他有过前科,则存方才关心则乱,现在反应过来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驴了,当下就黑了脸,咬牙切齿吼道:
“金!宝!”
床上上一刻还奄奄一息的金玉跳起来,夺窗而逃。逃走前还笑嘻嘻的一指桌上:“我给你留了封信,事关小无辜的生死安危,师兄别追我,去看看信,我先走一步!”
则存原本想追上去削他一顿再说,但听了这话又有点犹豫。这一犹豫,金玉那小子已经跑的没影没踪了,则存哼了一声,转身走回桌边去看那封信。
将信看罢,则存拧眉,“胡闹!沈无辜这小子离家出走就算了,还乱认爹,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一手拿着信,去看那扇吱呀响的窗子,感觉无比头疼。想他一个好好的潇洒公子,这些年来愣是给磋磨成了个老妈子,从前带金宝,好不容易金宝那小子长大了,现在又来了个沈无辜,就这几年他感觉被他们两联手给气的白头发都快长出来了。
瞪着信运了好一会儿气,则存按了按额头,扭头去找师妹昭乐,毕竟熊孩子是她生的,问问她要怎么办再说。
昭乐前些年和仟花佰草殿的丹师沈青柯办了婚典,他们两个两情相悦好些年了,则存作为师兄,为他们主持了婚事,其实他心里不怎么满意沈青柯那小子,但没办法,他拗不过师妹昭乐。小时候他们师兄妹两个关系还是不错的,但是后来发生师父那事之后,昭乐恨上了他们几个师兄,一直到这些年,他们两人共同撑持瀛洲仙山,关系这才缓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