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赐婚沈孟两家的事传出去没两天,她担心清黛因着几次三番的婚事不顺想不开, 便着急忙慌地跑来看她。
殊不知清黛比她们任何人想得都要淡定, 一来就看见她神闲气定地坐在屋子里绣花。
听人通传有客到,还热情依旧地让人给她奉茶拿点心, 拉着她坐到暖阁里一如既往的闲话。
“儿女姻缘, 素来听凭父母之命, 家里让我嫁哪儿我就嫁哪儿。何况我是天子赐婚, 又有娘家撑腰,他纵是再凶悍怕人,也不敢轻易欺负了我去。”
清黛低头整理着自己的针线筐子,话说得轻声细语,听不出有什么不妥。
可易令舟却还是叹气:“差不多的话,诗淇出嫁时不也说过?可你也瞧见她现在的日子了,我真后悔,从前还觉得闺中密友成了自己的弟妹是多好的事,如今却…我只是不希望你再重蹈覆辙。”
她的言下之意虽不明显,但清黛还是听出来了。
自赐婚一事外传,人们理所当然地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宋祈的安排,并非沈猎本意。
清黛一开始原也因此有些黯然。
而这些日子沈猎为着肃清黎王党羽,处置柯绍兴空印案的涉案人员,在华都城内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黎王府多年以来苦心经营的基业几乎被他连根拔起,但凡是与黎王府柯绍兴有所勾结的,无一能够幸免。
除此之外,他还借机向曾经欺辱过他的人展开报复,不管是街头混混还是官宦公子,他都一视同仁。一个也没放过。
最黑暗的那几天,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布衣百姓,一见到穿锦衣挎绣春刀的官兵便都吓得两股战战,心惊胆寒。
菜市大街前的刑场周围日日夜夜都有乌鸦盘旋,地上的血沿着砖块的纹路蔓延开来,直淌进天龙河中,搞得民间人心惶惶,日里连衣服都不敢到河边洗了。
到了夜里,住在灯市口附近的人们甚至都能听到从诏狱里传出犯人凄惨的叫声。
一时间明潮暗涌,人人自危。
一如前生所示,沈猎终究还是化身为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成了这座城所有人的梦魇。
多少人到死都在骂他铁面无情、心狠手辣,更有甚者,听说他即将成婚,还连带着未过门的清黛也一起算进去,咒他妻出红杏,儿女早夭。
那些置身事外的人冷眼看着,也只会鄙夷不屑地瘪瘪嘴,幸灾乐祸地说一句,孟家小姐有福喽。
清黛身在墙院内,这些不悦耳的声音却也听了不少,包括那些像易令舟这样真心与她交好、珍视疼爱她的人对这门婚事有多不看好,她也心里有数。
不曾想,这反倒让她彻底定了心。
“旁人越是盼我的不好,我便越要好;越是盼我的好,我便要更好。”
来日方长,她不信等不到沈猎肯拿出真心的那一天。
圣旨已下,沈孟联姻,势在必行。
任凭外界如何雨打风吹,两家依旧都在各自为婚事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然沈猎仍不肯与沈家和解,便是宋祈竟也拗不过他。万般无奈,只得指派了宫中尚仪局的习尚仪代为前往孟家,讨要清黛的庚帖。
又经过钦天监的周密计算,终将日子定在了六月初。
大概中间大概三个多月的时间,清黛便和下个月就都要出嫁了的沈猜龚灵巧一样,被关在家里专心备嫁。
三个月的时间对一个要嫁女儿的寻常人户来说,倒也足够了。但对威远侯府这样的显贵勋爵,着实是有点赶鸭子上架。
要知道清照易令舟出嫁时,她们的嫁妆便是朱若兰和康和郡主从她们刚出生起就一件一件攒好了的。
大到床柜桌椅,小到扎头发的红绳,无不是一应俱全。
轮到清黛,莫氏虽有些缺心少肺,但事关她和孟岸的掌上明珠,自是没有半点含糊。
夫妇俩人还没从北疆出发,这些年来替清黛攒下的金银细软却已经先行发往了京城。
离奇的是莫府那头,得知她兜兜转转还是被赐了婚,虽说换了一家,但终究是要她嫁在华都,以后想要再回柔夷简直难如登天。
这本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然而他们竟还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而不久前沈猎又在百忙之中抽空把之前受宋凯之命,给莫况下蛊的蛊师押去了鸿胪寺,亲眼看着他为莫况解了蛊。
可怜醒转过来的莫况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休养几日,就收到了莫府传来的家书,要他代表莫府,与孟家一起参与到清黛的嫁妆筹备工作中去。
毕竟清黛这么长时间来为了救他东奔西走,费尽心力,他自觉也无甚好委屈的,不也管自己的身体好没好利索,没事就往孟家跑,烦的朱若兰差点撂挑子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