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清黛眉心一跳,“没让人往里添茶么?”
阿珠摇摇头:“我适才跟她们说起过,但她们装作听不懂我的说话,既不搭理我,也没告诉我茶水房在哪儿。后来人儿搬完东西就都走了,我忙着收拾,便把这茬儿给忘了。”
清黛这才想起来,之前也是这样,异世女顶着她的皮囊与父母分开来住后就受了冷遇。
偏她不懂里面的门道,一直都没觉得自己院子里只阿珠一个丫鬟有何不妥,平白累得阿珠为她上下操劳,最后还被卷进她与那谁私会的风波里,落了个被活活打死的下场。
每次回忆起这些,清黛就不住地冒冷汗。
可她有有些想不通,这次她分明已经稳住坏事的母亲,将命运从原先异世女所走的错误方向上拉回了正轨,可为什么还要遭受和她一般的冷遇?
“阿珠,”清黛一面继续想,一面唤了阿珠一声,走过去将她拉了起来,“夜深了,就别急着收拾了。”
阿珠疑惑地看了看摊开在那儿的大大小小几个箱笼,还有各种来不及归置摆放的小东小西,零零散散,满地都是,“可若是不赶紧收拾的话,明日被人看见,会笑话姑娘的。”
清黛莞尔,笑容中夹杂着几分十岁女孩儿不该有的沉静,“那就让她们笑话呗。”
次日清晨,清黛故意赖了会儿子床,而后依旧穿着昨日回府的衣裳,潦潦草草地梳洗了下,便带着阿珠去给长辈们请安了。
现如今她二伯娘也就是威远侯府的当家主母尚病着不见人,连她自己亲女儿的晨昏定省也免了,府里也没有更高辈的老祖宗供养,各房公子小姐问安只须到自己父母跟前就是。
但因清黛一家是新回来的,她除了要去莫氏那里一趟,转而还要跟着母亲去见一见上面的两位伯娘。
尤其是这些日子代替侯夫人管理内宅的三太太。
清黛起身后便让阿珠去过莫氏他们的院子传话,道是自己头一日睡过了,为了不让三太太久等,莫氏可先走一步。
待她与阿珠姗姗迟往三房夫妇住的福陵苑,满府的女眷除了侯夫人,都已汇聚于此。
还未进门,六房太太江氏肆意的大笑声便刺进了她的耳朵。
等她走进去时,又正好一头子撞进了她细长上挑的凤眼里,“哟,这是哪家贪睡的小猪儿,都日晒三竿了才起来?”
清黛连忙歉疚地屈了屈膝,不好意思地颔首道:“阿宝来迟,请各位太太责罚。”
六太太咯咯地笑,看着她眼带讥讽,“毕竟你们柔夷和咱们中原规矩是不大一样的,头一次也就罢了,再有下回,伯娘们可就要亲去床上逮你了。”
清黛假装看不出也听不明白,娇憨一笑,正要埋头去到母亲身边的小杌子上坐下。
她方一走近,莫氏便忍不住蹙了蹙眉,伸手替她正了正发髻上的缠头蝙蝠小银钗,但左看右看还是不大满意,便有些疑惑:“这丫头,即便是瞧时辰晚了,赶着跑过来也不至于把头发跑散了吧?你院子里头的女使们呢,都是怎么伺候的?”
清黛凝了凝神,方抬起一双懵懂无知的杏儿眼,“阿珠昨儿与我收拾箱笼收拾得太晚,今晨跟着我睡过也是不小心的,阿娘别怪她,是我自己不够勤快。”
这话说出来,各人便捡了各人想听地听。
就好比莫氏听见的是不惩罚“没”照顾好主子的阿珠,六太太听见的是这对小主仆一起睡过了时辰,一个赛一个的粗鄙懒散,三太太听见的则是小姐手脚勤快,性情宽和,愿意和丫鬟一道打理东西。
而独自坐在另一边的清照却淡淡撩起眼皮,望着清黛静静问:“妹妹昨夜从我那儿回去已是戌时末,怎的这样晚了回去还要亲自收拾东西,院里使唤的人呢?”
她是威远侯府嫡长一脉的独生女,父亲是世袭侯爵,母亲是国公府嫡女,按理说,本就是这府上除了父母以外,第三尊贵的主子。
虽还未及笄,却有一身书卷里浸出来的清贵高雅,走到哪里都不容人小觑。
她要开口说话,余下三房做叔叔婶婶的也不敢跟她过分地摆长辈架子。
三太太听她这么一提,眼珠轻轻一动就明白过来了。
转而温声又问渐露心虚的六太太:“是呀六弟妹,给七房两个院子配下人的事不是你主动请缨揽过去的么?怎生让阿宝的院子里头只一个外家带回来的伺候?”
六太太不自然地抚了下发鬓,僵着笑脸道:“七房院子里倒都妥当,至于阿宝院里,我心想这是七弟家的独生丫头,外祖又是那柔夷莫家,自是和照姐儿一般尊贵,本要从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家生子中细挑几个好的过去,却是一直无有中意,加上这两日事忙,竟让我给耽搁了,真是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