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朝廷一直也想招安海盗,就是不纳税也没关系, 他们自治自理,别做烧杀抢掠的事,明面上向朝廷有个交待就行,但这些海盗也不是一个帮派的,谁也不服谁。
柏常只略一思索就应下了,明镜堂的实力他是知道的,若是黑白两道配合得宜,治理好了,这蛮荒之地的父母官,就真的是跟土皇帝差不多,到时,给那小姑娘更改个户籍,应该就不难办了。
而且,他暂时还动不了李家,若是留在京城,少不得要在口舌之争上费心神,还有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要周旋,还不如外放谋发展。
而丘航跟他相商的第二件事,竟是给他明镜堂的令符,让他监视李家,抓到可以定罪的把柄。
柏常本来就在暗查李家,他已发现李长恒正在急速地收拢大量现银,而且暗中接头的客商,很可能是越人,如此一来,他跟明镜堂简直是不谋而合,哪有不应的理。
大穆和越国这几年剑拔驽张的,早已不互市,违者以通敌叛国罪论。
若是证据确凿,这功,也可以记小姑娘头上,她在李家四年,偷听到点什么风声提供了线索,是很合理的事。
那晚,暗线来报,李长恒在外海泊了几艘大船,又连夜分数个码头装货,货箱里头,全是盔甲!
为免打草惊蛇,柏常带着明镜堂的人不分昼夜地紧追密查:与李长恒汇合的,是京城皇商薛家,薛家的背后,是安国公府冯家,冯家曾出过一位皇后,一位贵妃,如今的肃亲王妃就姓冯。
蹊跷的是,正在这大敌入侵,国难当头之际,宫里太子及几位皇子竟先后染上了天花,圣上龙体欠安,本是闲散王爷的肃亲王却与朝中数位大臣来往甚密……
越查越深,事情已是一发不可收拾,竟扯出了惊天大案来:皇城里似是要宫变谋反!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柏常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幸运的是,不知明镜堂的堂主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能拿着圣上的密令调动三军,他亦被封为御林军左翊卫,从此一脚踏进了龙潭里——
前线已是节节败退,清君侧,擒反贼,刻不容缓,再也顾不及那些儿女情长……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肃亲王明面上是个吃喝玩乐贪好女色的闲散王爷,实则借着送侍婢瘦马的名头撒网,韬光养晦地经营多年,埋下爪牙无数,这次能跟敌国、宫中以及朝堂里应外合地策划着谋反,与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裙带之亲不无相关。
九月,一切尘埃落定。
柏常这才知道,明镜堂堂主,就是当年战功赫赫的战神、已‘薨逝’二十年的铁血皇子穆慎!
更令他震惊的是,这个黑面虬髯,声如洪钟的粗犷男人,单凭那只硬把他扯来的秃头老鹰,便激动得猩目通红,并盯着他一口咬定,“你肯定是我的儿子!”
“……”
柏常自认还算是一个敢想敢干的人,但哪怕他胡诌乱编至自己是娘亲‘吞风有孕’所生,也没有吃了熊心豹子胆地异想天开到要认个皇子当爹的。
“你肯定是我儿子!鹰将军跟了我近三十年,只对你娘和你妹会这样亲近!”
铁血皇子此时一点都不铁血,因急于要证实自己的话,反而像个咋咋呼呼的鲁莽愣头青——他竟铮地抽出腰间的鱼肠匕首剑,唰唰几下,把满脸的髯须剃了,圆睁着虎目,凑近前来兴奋道:
“看到没,这脸形轮廓、这鼻梁、还有这眉,是不是跟你一样?孩儿,别嫌爹黑,你的眼,你的皮肤,是随了你娘……”
柏常不得不承认,细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相像的。
不同于初见李乾时的那种陌生和排斥,眼前这个尊贵的杀神莽汉,确实更让他感到亲近,
“您是说,我娘还活着?”
就算是皇子,柏常也没有乱认爹的爱好,而且,这事,疑窦重重。
“你娘活得好好的!我本来是想派你去接她娘俩来着……”穆慎已是回过神来了,很是焦燥地抓头踱步,“孩儿,这么多年,爹娘根本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奇怪,我们是什么时候有了你的呢……”
柏常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已经单方面当上他爹的男人,“或许是您贵人事忙。”
真够荒唐!
“不是,孩儿,爹以前疯过两年,你娘受过伤,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你肯定是我们的孩儿,就是怎么来的,爹一时还想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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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阿媮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就是自己置间小屋宅,有稳定的进项,带着篷云,自由自在地生活。
如今,一切都有了,而且比她想要的还多得多,但她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你怎么能这样的啊?你这个骗子!你明明答应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