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粉衣女郎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头插金丝八宝簪,腕上戴一副镶银红玉镯。
最夺人眼目的,还是她脖上挂着的一颗牛眼大小的金珠,一根红绳系着,垂在胸前,熠熠生辉,光芒刺目。
还未等宋珂答话。
那女郎顺着宋珂方才的视线看过去,面上已现愠色:“你方才是一直在看皇帝哥哥?”
她后半句话声音刻意压低,生怕不远处岸边的百姓听见,而画舫上女郎们的视线也暗地汇聚过来,眼中多是对这位女郎的忌惮。
这女郎想必身份非凡。
宋珂恭敬谦和的起身见礼,柔声道:“阿珂见过女郎君,不知女郎如何称呼?
粉衣女郎继续压低嗓音,语气中赌气一般:
“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你来上京的目的么?”
她的眼神透过香舟帷栏,穿过宋珂的肩颈,看向龙舟船头上郎艳独绝的虞洮,眼神中的倾慕之情难以抑制。
宋珂见状了然的笑笑。
表哥尽管刻板无趣的紧,到底是生得那风流模样,想来也勾得上京城中不少女郎们暗自春心萌动。
“阿珂方才在观湖景而已,南岭多丘陵,如此逶迤湖光已经叫阿珂目不暇接了,更枉论陛下真龙天子,龙章凤质,阿珂岂敢擅观。”
粉衣女郎轻嗤一声,“这样的风光没见过,南岭还真是穷乡僻壤的地方。”又傲慢问,“你当真不知道我是何人?”
宋珂正要点头,却不禁意一瞥,女郎胸前那颗金珠夺目,《无名册》中文字闪现脑中,这难道是……
口衔金珠!
宋珂面色倏地变了,“您是……毕氏女郎君?”
“不错。”
毕潇潇附到她耳畔:“所以,你理应知道,我与皇帝哥哥自小就有婚约。”她一字一句,“乃先帝钦赐。”
宋珂看着那颗金珠,多余的话压根没听进去。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无名册》中种种因果前缘再现眼前。
她霎时寒毛卓竖,语速加快,素手捻起毕潇潇胸前的串珠红绳:“毕家娘子,您这颗金珠质地上品,不知是从何处来?”
宋珂不接话茬,反问起金珠。
毕潇潇被问得一愣,难道宋珂不该拈酸吃醋,与她争辩一番?这样,自己名正言顺婚约在身,自然能压宋珂一头,灭她的气焰。
“这颗金珠乃是我自娘胎中带来的。”她答道,接着示威:“先帝有言,此是招财利市的宝贝,乃国之大计!我理应与皇帝哥哥成就一番金玉良缘!”
“是那颗生而口含的金珠么?”宋珂七上八下,追问着。
毕潇潇有点莫名其妙,“自然。”
宋珂顿时心中如打鼓般,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应付着搭话。“陛下与毕娘子天造地设,阿珂提前唤一句表嫂了。”
心中总莫名觉得,预兆有些不详……
正此时,一艘梅花小舟泊在船边,舟上一黛衣小厮放声大喊。
“报——”
他急吼吼跑上画舫,满面带笑,“恭喜!恭喜!宋氏宋珂娘子荣选今年花神。”
报喜声响彻万兴河面。
岸上百姓发出阵阵欢呼,河面游船上的士族子弟也纷纷遥望过来,宋珂顷刻成为万兴湖畔最耀眼的女郎君。
河岸目光汇集,毕潇潇顾及贵女形象,也不再挑衅。一双圆眼仍气鼓鼓瞪着宋珂,手中揪着罗帕,一跺脚。
“哼!算你走运!”
这个宋珂身份尊贵,又生得一副脱俗的相貌,谁不知道太后和宋氏在打什么算盘?今日刚一见到她,毕潇潇就气不打一处来,施了重重几拳却好似打在棉花上一样,反倒让她交好运选上了花神!
毕潇潇憋闷的下了舫,画舫下毕家的女使们前簇后拥着她离去了。
此时,宋珂却再顾不上旁的了,她浑身发软,如坠深渊,直挺挺瘫坐下去,细润如脂的额间溢出星星点点的冷汗。
登上画舫不过半刻功夫。
竟全部对上了!口衔金珠的毕氏!荣选花神!
若说其他都是著传者凭现世杜撰,可花神呢?
那书册落满灰尘,十分破旧,显然有些年头。多年之前,尚且未发生过的事情著传者是如何知晓?
又如何知道今年她会被召来上京?
今日又会被迫上画舫参选花神?
而且此刻会当选?
小厮喜气盈盈的站到她面前,躬身作揖,“宋家娘子,这就随奴上花舟吧。”
宋珂心里如千万支铜鼓齐鸣,震得她耳鸣目眩,一时间五感尽失。
当稍微清醒过来的时候,宋珂发现自己已坐上小舟,飘在万兴湖心了……
河岸上,名士们在描摹她的画像。
宋珂手握紫檀木坠,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她吐出两口浊气,沉着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