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些事情都是需要过问他,那些问题都要他来操办,奈何现在这些事情根本就由不得他来决定。
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可笑,天色破晓,听着外面那些人呜咽的低泣。
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哭?
他慢慢站起身,因为跪的时间太久,他身形踉跄了一下,立刻就有人上来扶他,他抬手制止。
每一步挪动膝盖都一片酸痛,微微弯着腰,他扶着墙壁一点点向着大殿外走。
一直走到大殿门前,他站在门前缓和了好一会,这才挺直了背脊。
跨出面前的门槛,一改平日里的模样,现在的他是上位者,只要跨出这道门他就是皇帝。
黄袍划过门槛,他眉眼凌厉,薄唇紧抿,双手负于身后,即便是膝盖酸痛,他依旧每一步都走的极为稳当。
几乎是在人群中,他一眼就认出了跪在下方那个人。
裴沐……
他笔直的跪在地面,看到他出来时眼中还透着关切,一直到对上他的眸子。
席宴浅浅勾了勾唇角,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回不去了。
先皇丧仪大办,这个时候裴硕也在同时病重,病榻前拉着裴沐的手,允诺他可以离开裴府。
他想要去哪里都可以,任由他开心就好,他也会上奏离开皇都回老家去颐养天年。
现在朝堂被太后把持,早晚她会动手对付裴家,倒是不如及时止损。
也是在这个时候裴沐跪在裴硕窗前,闷声问了一句。
“那……陛下怎么办?”
裴硕苍老的眸子看向裴沐,终究轻叹了口气。
“若我身子不是这个样子,我也可以帮着他,现在怕是不成了,只能看他自己了。”
裴沐双手慢慢揪紧衣角,他垂着头许久没有应答。
“沐儿,你若是想走,这几日就走吧,为父也会尽快上奏辞官。”
裴沐垂着头,几次张嘴,但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
他抿唇跪在裴硕床前许久没动。
裴硕也有些疑惑,“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裴家拘着你?”
话落裴硕便觉得喉头一阵痒意,忍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
咳到后面连脸都红了,喉咙更是泛起一阵腥甜,他猛然起身努力想要捂住嘴。
却还是狠狠吐出一口血来,裴沐皱眉眼中满是焦急,看着父亲两鬓斑白的模样。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小时候那个在他出去闯祸了,总会拿着戒尺坐在大堂等着他回来。
会用戒尺抽打他的父亲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地步,他紧紧咬牙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许久他像是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着嗓音开口。
“陛下是不是没人帮他,这天下是要靠他一人扛着?”
裴硕缓和了些,用锦帕擦去嘴角血迹,说话还有些气喘虚弱。
“这是朝堂的事,和你无关。”
“爹爹……我想帮他。”
第254章 赠君天下,以为聘(7)
没人知道裴沐在下定这个决心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他没有办法像是父亲那样上来就成为将军。
所有的战功,所有的权利名位,都要他亲自到战场上,用命换来。
而在先皇驾崩,新帝继位这段时间里,边境是最不太平的时间,加上堰国这些年一直都内忧外患。
外面那些敌人一直侵袭堰国边界,但因裴硕在,他们还有所收敛。
一旦裴硕病逝,他们恐怕就会立刻卷土重来。
先帝病逝一月有余,距离上一次在先帝寝殿外见到席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这一次他再次进宫拜见,以往都是由裴硕老将军带着他一起,这一次却只有他一人进宫。
一路被人领着从宫门进入皇宫,他第一次正视这个皇宫,这就是以后囚禁席宴一生的地方。
他总要看一看这个牢笼是个什么模样。
被人领着一路穿过许多宫墙,终于到了议事大殿外。
面前的白玉台阶,他提起衣袍一步步面前这台阶,每一步都是在远离自己年少的梦想。
最后在年少的梦想和席宴之间,他还是选了席宴。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不能离开他,不能让他一个人扛。
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上,总最开始的不确定,到最后越来越坚定。
终于在踏上最后一个石阶,他被人带着向偏殿走,走等到偏殿处就见到面前敞开的门。
他隐约中可以看到席宴坐在桌案前垂着头,手中拿着笔在批阅奏章。
四年前他见到席宴的时候,那时候他眉眼舒朗,还能展开笑颜,眉眼虽然满是清冷,却并不会像是现在这样。
好像一月的时间,他从最初那个向往宫外生活的少年,终于学会向命运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