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舀歌双手合在面前闭眼,对着落雪的群山默念,随后睁开眼看向少危,笑着说,“鞭炮响,晦气除,来年我们都会万事顺遂,平安健康。”
两人目光碰上。郑舀歌的眼睛温润,明亮,眼中的光像林间溪边盈盈的萤火,天生温软没有攻击性,里面只有他的倒影。
少危移开目光,看着雪地。踩出的脚印又快被雪覆盖,只剩一串浅浅的小坑。
他转过身往院里走,“无趣。回去睡觉。”
郑舀歌踩着雪跟上来,“好的。”
少危警告他,“你不要挤过来睡。”
“嗯嗯嗯。”
夜里郑舀歌抱着被子跑过来,少危十分麻木,这人怎么说都不听,一到睡觉时间就准点推门,第二天连人带被子扔出去,晚上就继续连人带被子滚回来。
少危说,“你觉得你像比我大三岁的样子吗?”
“可是今天过年,我怕少危一个人睡孤单。”
郑舀歌转个身,出身望着头顶,“说起来,三年前我也曾遇到过一个人,那时他也受了伤,躺在山洞里,怪可怜的。不过没少危伤得那样重就是。”
少危头一次听他提起这事,不禁微微皱起眉:“然后你救了他?”
“当然要救呀。我还记得他比少危年纪大许多,一个人在山里头练功夫,练了很久呢。他受伤以后,我还让他来家里住了一阵。”
“后来呢?”
“后来......”郑舀歌停顿一会儿,说,“后来他就走了,我再没有见过他。”
少危明显听出郑舀歌有些话没说。他莫名觉得不快,翻个身灭了灯火躺下。
今天郑舀歌没有熄灯后还拉着他说个不停,讲些奇奇怪怪的药草花木和不知从哪看来的江湖怪谈。少危觉得清净不少,过会儿转头看一眼,就着窗外一点点朦胧的月色和雪光,看到郑舀歌已经睡熟的脸庞。
他喝了点酒,白净的脸庞带一点淡淡的红,落下的睫毛纤长,呼吸安宁清浅,柔软长发埋进被子,额头靠着他的手臂,模样像只酣睡天然的小猫。
少危的手指握紧又松开,他深深呼吸,闭上眼睛。
不同于从前冰冷的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多日以来的浅淡药香,总是随着某个人的体温浸入感官,苦味里带着令人清醒的温暖。
那是对聂少危来说陌生的感受。
作者有话说:
气血旺盛的小孩真的很好攻略呢
新的一年又来了~大宝贝们新年快乐!
第6章 封枝雪(六)
新年过后,雪势渐停。太阳难得出来,雪地一片金色光点,天空旷远。
山间林木被绵延的雪覆盖,白如勾笔画。画里万物静止,只有一处雪丛里冒出两个身影,一个裹着厚厚的绛紫绒袍,一个身穿白色干练短袄,手里提个铁锹。
隆冬的天里,少危出了一身汗,恼火把锹往地上一杵:“还挖?!”
一旁扶着树的郑舀歌也累得直喘气,“这次一定......一定对。”
“从太阳出来挖到现在,未时都过了,还吃不吃饭?”
“最后一处,这次再找不到,我们就回去。”
少危简直觉得昨晚答应郑舀歌上山找所谓“非常厉害的药材”的自己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结果两人一大早背着干粮和铁锹离开家,从山的东头跑到西头,山上跑到山下,差点没把整座山挖出条地道,也没找到郑舀歌描述的那种“紫色小花,特别可爱”的植物。
“我要回去吃饭。”少危发脾气。
郑舀歌抓着他不撒手,“最后一次,我保证!”
“哪有花是长在地底下的!”
“就是这种花,真的,它就是特别难找,几十年来没有一个人找到过,我每次让玄武找她都找不到,她又不肯带我一起上山。你看这块地,土地湿润紫黑,四周生参天巨木,中间花草多颜色鲜艳,一看就是灵气聚集之地......”
少危觉得郑舀歌特别像发了病的神棍,他不想和神棍说话,于是撸起袖子开始铲土。
郑舀歌就蹲在一边紧张看着,他这大半天在山里跑来跑去已经耗尽体力,脸苍白没有血色,这会儿完全靠一股不罢休的劲撑着。
少危看他这副模样就十分烦躁,开口,“这次再挖不到就真的回去了,不然就把你一个人扔在山上。”
郑舀歌使劲点头,少危便加快动作,很快挖出个坑,坑里出了泥土和石块什么也没有。就在郑舀歌都露出失望的表情决定放弃的时候,铁锹忽然在坑底又敲出一个洞来。
两人都是一惊,郑舀歌忙喊停,他摸到洞边隐隐伸出的植物根茎,连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少危则是没想到地底下还真能长花,也有些好奇起来。郑舀歌担心铁锹铲坏了花,便用手一点点往外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