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贪玩,选了一金碧辉煌的宫殿屋顶上匿着身形睡大觉,还看到一个小孩天天上着枯燥的课,坐的端端正正。
他觉那小孩古板无趣,便带着那小孩的魂灵,逛遍了舟泽的山河田野,抓虾玩泥,好不快活。
可是他逛完就走了,留下小孩日日痴等,就等着这仙人再入宫,带他去往快乐地。
等着等着,小孩长大了,便逃出了四四方方的天地,冲向了谢云生的修行,也冲进了谢云生的余生。
萧知廖走马观灯似的看到了自己的一生,那端端正正的背影,那舟泽郊外大树上的知了,那凭栏轩的竹屋和茶,还有那追逐一生的仙人……
“小时父皇教导,要我勤政爱民,可我不爱这人间,我只爱那一人,若……”
本想许诺来生,却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哪有什么来生?
谢云生拼命向萧知廖冲去,雷劫劈在身上,带出焦肉味,他不管不顾。
看着故人身影,萧知廖带着眷恋的伸出手,像要抓住当年从屋顶落下的仙人的手。迎着最后一道雷击,化作点点劫灰,又被清风推着,吹向了一生都在逃离的人间。
谢云生大骇,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凭栏轩的大师兄,殁了。
而凭栏轩的谢宗主好似魔怔。
他经常不言不语,坐在凭栏轩的屋顶上,有时又不管不顾的去往山外,睡在现今郑国舟泽城前魏东宫的屋顶上。
舟泽城的百姓还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谢云生从不匿形,守卫也拿他没办法,人酒醒就走,倒也相安无事,还闯出个酒仙人的名号。
余书剑劝他闭关修养一段时间,雷劫不是闹着玩的,他也不听,偏让那伤口恶化,溃烂,还笑得畅快。
提起疯疯癫癫的凭栏轩谢宗主,天极弟子无不扼腕叹息。
整个凭栏轩都被阴云笼罩,似从应劫那日起就未见过阳光。连宋听雪都闭门不出,默默排解内心的伤悲,顺便梳理如今的局势。
楚玄机还来凭栏轩找过宋听雪一次,跟她说,“谢云生活不了了。”
宋听雪听不得他对谢云生的诅咒,拿起玉竹就把他轰了出去。
楚玄机偏偏还要言语:“凭栏轩累世积攒每代镇守龙族的功德,一般宗主传位给下任继承人后,前一代人很快就会暴毙而死。”
“因为传递的是所有功德,修杀戮剑的人因果重。没了功德护命,很快就会被因果找上,然后偿了因果。”
“想必你也知道这功德的重要性了吧。”
玉竹“嗖”的一声刺过去,楚玄机终于安静下来。
谢云生在地府用全部功德抵了萧知廖的天罚,若是按照楚玄机之言,谢云生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宋听雪只觉心中下坠,不安的感觉充满全身。谢云生早生死意,如今这般熬着,怕是此间事未了,还需要他。
她想到凭栏轩深渊下面的那条龙,谢云生是在等着屠龙吗?宋听雪不禁手微微颤抖,带着对未来事的恐惧。
珑清握紧她的手,包容她的紧张,跟她说,“放心,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宋听雪倚靠到珑清身上,挨着他汲取能量,问他:“你以山为名,可有姓氏?”
珑清思索道:“我们家好像都姓敖。”又道,“珑清为我名并非我意,你可愿为我取个名字?”
宋听雪搜肠刮肚一番,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青色?”
没有哪条龙会不喜欢自己的皮色,他点点头,“是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要不你就叫子衿吧。”
珑清重复了一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出自《诗经》,他明了其中之意,笑道,“好,那我就叫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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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送别此界第一任界主、大魏寻仙太子萧轻尘、凭栏轩大师兄萧知廖。
第66章 凭栏(五)
凭栏轩当日留下的雷击坑被填平,焦黑也被冲刷干净。若不是那谢云生整日提着酒壶晃悠,天极的弟子都要认为天罚只是一场大梦。
门派渐渐运转起来,无论是魔渊入侵还是凭栏天罚,邱观止都要做善后处理,掌门殿忙的飞起。
天极进入了漫长的自愈期,对于逝去的一切,先是闭口不提,常梦故人,心心念念,到久不入梦,提之面露哀色。
宋听雪也学着饮酒。谢云生的疯癫让他饮酒如喝水,储物袋里的茶好久没拆封了,年年会送到凭栏轩的茶这次送到了宋听雪这里。
萧师兄好茶,谢云生也陪着他喝,还要他亲手泡的。宋听雪泡不出萧师兄的味道,只好将那干茶做成了枕头,趁师尊外出的工夫塞上他的床榻。
不知是不是茶枕的缘故,没几日谢云生清醒了片刻,还能和余宗主、柳宗主聊了会儿天。然后宋听雪就收到谢云生被几个天极长老的强行压去丹峰闭关养伤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