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在本地上大学,不过不是Z大,是旁边的一所二本院校,也属于综合性大学。
他们聊了大概有三十分钟,换做平常,唐朝也应该到了。现在却还没见到人,鹤连祠低头看了眼手表,眉头皱了皱。
旁边的女孩误以为他是对自己不耐烦,勉强笑了笑,找了个理由告辞,坐回了边上。
鹤连祠到后第四十分钟。
十点整,整个酒吧的光忽然熄了。一束光打到了舞台上,照亮了正中央的钢管。
钢管舞?酒吧里坐着喝酒的人都兴奋起来,窃窃私语。可惜的是在议论声中没出来舞娘,光束扩展,笼罩了整个舞台,原来是一整支乐队。
贝斯先响,很热闹的一手英文歌,架子手在敲棒的时候快要把头甩掉了。底下本来有点失望的人因为有两个女生先跳上音箱跟着晃起来,也跟着投入进去,很快舞台边缘就聚了一堆摇摆的男男女女。
鹤连祠习惯这种氛围,因习惯而百无聊赖。但一首歌毕音乐忽然一转,五颜六色的灯球疯转的速度变慢了,颜色也以酒红为主,舞台上的光束又缩小。整体氛围变得暧昧缠绵起来。
等看不见乐队的时候,一只雪白的胳膊勾上舞台中央的钢管。酒红色的衬衫,扣子只从下往上系了三颗,大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还涂了精油,在迷离的灯球下反光。
瘦削的腰身,牛仔裤把一对圆臀裹得紧紧的,腿长而细。攀上钢管的时候又透出力度与韧劲,赤着的脚在昏暗的光线下像酒杯里晃动的牛奶。
节奏性极强的鼓点,勾在钢管上的人赤足一下下踏着地面,随着某一个拔高的音调,那人胳膊用力,猛地上攀。扎起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个圈,随后垂下,散了满背。
光影晃动,那个人把脸转过来了,左边的上半张侧脸用银色的颜料描了个面具的图案。饱满的嘴唇中间含着一支去了刺的红玫瑰,眼睛一睁一抬,艳丽到整个酒吧正望着舞台的人在这瞬间忽视了他的性别,齐齐爆发出刺耳的叫声。
鹤连祠也正望着舞台。
——那是唐朝,在一束光下像绽放在月色里的玫瑰,周围的尖叫和口哨络绎不绝,鹤连祠没有觉得他们吵。
唐朝随着音乐搂着钢管在空中转了一圈,随即就从上面滑了下来。
下滑的过程中他的目光穿过晦暗的空间、憧憧人影落向鹤连祠。在脚尖触及地面的那刻他拿下口中咬着的花,把它朝那个方向拋了出去。
这个距离是扔不到鹤连祠手上的,鹤连祠没有动。
玫瑰落下的地点人头攒动,男男女女都情绪上头,下意识去拾。
唐朝也看见了鹤连祠没动,但在越发响亮的呼声里,他只是站在原地,对鹤连祠露出了一个万分灿烂的笑容。
鹤连祠的喉结轻轻一滚。
不觉得四周太吵,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光线没有变亮,音乐却鼓噪起来。这家酒吧一开始是唐朝定下的,他惯常会去的地方,对同性恋的态度自然也比较包容。
或者说,同性恋的比例占很大一部分。
唐朝还站在舞台上,乐队往后挪了,主唱没再唱歌,只是配合着DJ时不时用话筒喊几声把气氛炒得更热。
有一就有二,一个人从音箱跳到舞台上,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爬上去。不分性别年龄地一通乱摇,唐朝被有意无意地围在了中间。
有几个女生在摇摆间被人摸了胸和屁股,也有男人。
还有很多只手伸向唐朝。
唐朝没躲——他也没什么空间躲,做出的唯一反应是踮起脚,朝鹤连祠的方向看。
他不念书的时候什么都学过,舞蹈作为一种漂亮玩意儿,他当然也有学。
但就舞种而言,钢管舞他当然是没学过的。可他今天跳的也不算什么钢管舞,只是爬上去用胳膊揽着转了一圈就下来了,不过一切都刚刚好。
刚刚好的灯光,刚刚的音乐,刚刚好的出场。
和他能抓住所有人视线的脸。
只不过今天……不,这一阵子以来,唐朝最迫切的,最想要抓住的,现在只有一个人。
他在等着那个人嫉妒心发,把他从人海里拽出来,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宣告主权。加快这场游戏终结的速度。
他今天够漂亮了。
经过这么久的“脱敏”,他知道鹤连祠藏在人模人样的皮囊下的毛病。他要控制唐朝的病症,但只要自己一个人被接纳,占有欲强得过分,把领地内的东西看得很牢。
然而。
他没等到鹤连祠。
人太多了,步伐杂乱,唐朝被绊倒。没摔在台上,摔到了一个陌生人怀里。
他不够高,踮起脚尖也看不清鹤连祠。但他等待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对方从吧台走到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