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川膝盖一弯,短刀从他头顶飞掠而过,同时他左腿猛一发力,力量瞬间由腿过腰,结合手臂延伸至手腕,长刀从鞘中一闪而出,在落日的迷雾中亮起一道闪电般的寒光!
“啊!!”树下有人惨叫了一声。
随行的几个新难民被他吓了一跳:“叫魂啊!”
那人张大了嘴,低头看着从天而降的一颗头和一截断臂,那人头在自己脚下滚了几滚,面对面的冲他停了下来,脸上还停留着一个怨毒与惊诧混合的表情。接着,“砰”地一声,一具无头的尸体从树上砸了下来,正好掉到几人面前。
几个人都呆若木鸡,慢慢抬头朝树上看去。
参天古木之上,落日余晖和迷雾中,一个少年全身浴血,手执长刀,冷冷看来。
那刀尖还在滴着血。
“妈呀!杀人啦!”几人抱头鼠窜,片刻把那杀气十足的少年远远甩在了身后。
其实喻川自己也还没回过神来,那冷漠的眼神完全是因为他大脑当机的反应。
杀魔兽,很OK。
但是杀人……
喻川手脚冰凉,踉跄退后了一步,后背抵到了树干,他腿一软,缓缓滑坐下去。
他那一瞬间下意识用出来的,是他父亲曾经教过他的居合斩。
其实他练得不好,所以也没抱秒杀对方的心思。这一刀他使了全力,原本以为会把这人的手臂砍伤,没想到那瞬间的爆发力让他自己都为之骇然,刀刃在斩断对方胳膊后去势依旧迅猛,直接把对方的头给削掉了。那断脖断臂的尸体还往前冲了两步扑到了他身上,喷了他一头一脸血才歪到一边掉下了树。
喻川背靠大树,摸了摸脸上的血,全身剧烈地哆嗦着。
——我杀人了。
——我是杀人犯吗?
——会不会被枪毙?
惊恐和后怕撕扯着他每一根神经,喷在他头上的血由热变凉,黏腻地糊在他脸上。
从前几天到现在,他的精神其实一直很恍惚。哪怕厮杀过、吃喝过、休息过、思考过,他都总有一种漂浮在半空的感觉。他下意识地去学习这里的知识,去和魔兽搏杀,去收集战利品,但心里一直觉得不踏实,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通常踩在棉花上一般的感觉是幸福到极点的飘飘然,而对他来说,是不知那棉花底下是深渊还是刀山火海的恐慌,导致他的感知屏蔽了很多致命的信息,无措而茫然。
直到现在,一条血淋淋的人命让他从半空的棉花中砰然坠下摔得七荤八素,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所有被屏蔽的感知瞬间回笼!
厮杀是真的,血是真的,刀是真的!
这一切都他妈是真的!
以后打他主意的人还会有很多!
这里不是地球,不是法治社会,只是辉月帝国边陲无法地带的一个避难营!
他不想杀人,但别人想杀他!
一把哪怕已经满是豁口的破刀、一口吃的,都能成为他丧命的理由!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喻川逐渐冷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缓。
他把头从胳膊间抬起来,他发现自己在生死存亡的环境之下,居然在短短半个小时里就轻易地迈过了心里那道杀人放火的坎。
他抬起手,看到自己就算在心神都差点崩溃的情况下依旧紧紧地攥着刀,仿佛攥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喻川抹干净刀上的血,收刀回鞘,擦了擦头脸,滑下树去。
他看着脚边的尸体,思维依旧有点迟滞,但心里竟然没有起太大的波澜。
——我要活下去!
喻川回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他将巨蛇和蝎蛇的魔晶交给小马哥的时候,小马哥没有立刻伸手接。
他看着喻川,淡淡地道:“你杀人了。”
喻川微带诧异地看向他,小马哥一笑:“杀过人的人是不一样的,我看得出来。”
喻川垂下眼不想说话,唇角被抿成薄薄的一条直线,依旧执着地伸着拿着魔晶的手。
小马哥接过他的魔晶:“大的这颗不错,可以顶三天的份。还有别的战利品吗?可以换钱。”
喻川翻出收集的蝎蛇节肢和巨蛇长牙还有蛇胆,小马哥翻看了一下:“蝎蛇节肢你拿着没太大用,算50铜币一根。木蟒牙你留一根吧,磨快了可以当匕首,剩下的2银币一颗。木蟒胆汁两升8银币。”
小马哥递给喻川两个10面值和两个1面值的银币:“收好了,可以去军备处换点伤药和绷带。”
喻川接过钱,转身欲走,小马哥又喊了他一声:“川儿,”小马哥道,“你没有错,谁都想活着,”他顿了顿,“只要别在营地里见太多血。”
喻川转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谢谢。”
小马哥笑而不语,目送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