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她的去向,在意她的安危。
在意她的一切。
陆时琛执起她的手,抵至唇畔,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褚宁,你还真会往人的心里钻。”
低低的一声呢喃,像落入心湖、泛起涟漪的温柔喟叹。
***
褚宁又一次坠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
在梦里,她看到了一个男人。
那人身姿挺拔,风骨颀秀,分明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可怎样都看不清他的面容。
褚宁愣了愣,迈着迟疑的脚步上前。
“……你是谁啊?”
她问。
然,还不待她得到答案,她便一脚踩空,跌进了另外的一个场景。
人潮熙攘的长街之上,她拨开人群,一边往后张望着,一边又往前跑。
“阿兄可别再追上来了……”
一不留神,便撞到了人。
“小心。”那人伸手扶住她的腰肢,落在耳畔的声音清冷低沉,分外好听。
褚宁愣了愣,捂住脑门,怔怔地抬起头来,道:“对、对不起啊……”
可当她睁开眼,却到了另一处景致秀美的庭院。
七月的盛夏,蝉鸣此起彼伏,聒噪炎热。
“好热啊,要是成都府也能下雪就好了。”她懒懒地趴在鹅颈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纨扇,低声嘟囔着。
这时,一把风过竹林的声音,略带凉意地在身后响起。
“不如到长安如何?”
“长安的雪景,极美。”
褚宁一愣之后,听着声音回头,想去看他。
但在转身的同时,周遭的画面又是一转,变成了布满红绸的青庐。
这次,她和衣倒在床上,撑起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眼。
落入眼帘的,是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她又羞,又怯,唤道:“夫君……”
随话音落下的,是他倾覆而来的身影。
衣衫落地,线条凌厉的肩胛下沉。
褚宁痛极地仰起下颌,泪光泛泛。
她嚷着疼,嚷着轻点儿。
可换来的,却是更重的征伐。
泪水和着汗,模糊了视线。
于是他锁骨尾端的那枚小痣,便在她的眼前,忽远又近……
长梦漫漫,似没有尽头。
直到——
梦境之外,传来了遥远的低唤:“褚宁。”
一声又一声,缱绻温柔。
似一条连起来的线,慢慢地,将她从梦中拉了起来……
***
梦境如潮水退去。
褚宁眼睫轻颤,睁开了迷茫的眸子。
明亮的天光甫一映入眼帘,她便听见一道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醒了?”
床边,陆时琛单手支颐,撩起眼皮看她,眼底是两片显而易见的暗青。
褚宁愣了愣,梦里的那些片段不停在脑中撕扯,令她头疼欲裂。
她低低嘶了声疼,抬手扶住额头,却在不经意间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陆时琛拉下她的手,道:“你受伤了,刘洪安已经帮你包扎过了。”
……受伤?
褚宁对上他的眼睛,陷入了片刻的迷茫。
——对了,她之前去他的书房,听见他们的议事,震惊之下,竟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想起他当时的那句话,冰冷又无情,溢满杀气:“……不必留人。”
全然不似儒雅的读书人。
不必留人,是不必留谁呢?
褚宁看着他,心底忽然涌起了一阵寒意,令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挣开了他的手。
陆时琛的掌心落空,滞在原处,有一刹那的愣怔。
他深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
她如今这副模样,像极了竖起戒备的雏兽。
虽然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却足以刺到他心口的某根线。
陆时琛逼着自己别开视线,沉声道:“还疼吗?”
褚宁怔怔地摇头,道:“不、不疼了。”
这时,百绮捧着盥盆和巾帨,走了进来。
陆时琛落落起身,留下一句好好照顾她,便折身向外走。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褚宁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百绮将巾帨从热水中拧了起来,道:“主子真的是非常在意夫人,昨天夜里,他不眠不休地在这里守了您一夜呢!”说着,她轻轻地为褚宁擦拭脸颊、脖颈。
守了一夜……
褚宁想起他眼底的淡淡青色,神思又是一恍。
那些梦好混乱,她的记忆也好混乱。
她到底应该信谁?
信梦,信褚渝,还是……应该信他?
她抱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喉间溢出了声声痛呼。
脸上渗汗,面色发白。
百绮又惊又骇,忙追着陆时琛跑了出去,对着呼道:“主子不好了!夫人,夫人她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妙!”
陆时琛脚步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