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还在嘴硬:“怎么不是纸人...又怕火又怕水的......”
“他怕的不是水、也不是火啊。”
虞姜看着他的眼睛:“他怕的...不是你么?”
“我...”乘客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恨不得当场找个镜子照一照似的,“我有什么好怕的啊...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你长得不吓人。”虞姜中肯道,“...但谁叫你是申先生呢。”
纸人续命啊...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啊......普通人能不害怕吗?
“这个、连这个你也知道了啊?”乘客、或者说申先生,这回真是吃了一惊。
“哎。”他长叹一口气。“我就知道,说得太多了,肯定有什么地方就会露马脚...正所谓多说多错么......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
“猜的啊。”虞姜说。
申先生:“......”
“...还真是猜的啊......”
“也不全是吧...你对申老爷的事如数家珍,又出现在这么个节骨眼...再加上早就怀疑你的身份有问题......猜你就是申老爷本人,好像也不能叫猜吧。”
申先生又是一愣。
他这回终于发自内心扬起一个笑脸来:“那你真猜错了。”
“如数家珍...不一定非得是本人么......家人提起家人的事...不也能如数家珍吗?”
虞姜蹙眉。
申先生有点埋怨似的看着她:“一看你就没仔细听...我之前不是说了——申老爷有个世孙、天赋很好,所以一直被他带在身边教养吗?”
“当然...要是我天赋没那么好,那你今天就猜对了。”
他说起自己的事面色如常——简直就像在说什么不相干的随便一个什么人的事——不痛不痒的。
只嗓音微微凝涩。
“申老爷是康平年间的进士,甚至官拜大理寺卿——却属实是个骨头缝都是黑的的烂人——当人,那时候要不是烂人、心不够黑、瘦不够狠也当不了大理寺卿。”
“后来联盟建立,他被迫返乡——这么个烂人你觉得他能安安分分地在这么个小乡村窝着吗?”
虞姜面色很平静。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着,没像之前他在楼下叨叨个不停时候那么不耐烦——他当然看出来虞姜那时候的不耐烦了。
但他真的太久没跟人说过话了。
只是现在——他莫名地有点不敢看虞姜的眼睛。
他悄悄移开视线,就只盯着埋在地下、拴着铁链的铁环。
“他爱扎纸人——后来也爱剪纸......可别逗了,就他,能是因为想陶冶情操?”
“他那时候就琢磨这‘续命’这个事了。”
只是一直没想到能拿活人来续命。
原本申老爷只想着能不能达到用纸扎人——像村口古树底下坐着的那个老太太那样的纸扎人,来续命。
——他才当了几年官?
总不能就这么死了吧?
“当然,要是故事这么发展下去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申先生笑了一下:“他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一本书——上面详细记载了‘替身纸人’。”
原来还能用活人续命啊。
申老爷一下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又有点迷信——觉得天赋又高、又是自己嫡系血脉的小世孙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自从五岁开始,我就由申老爷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当时我那对蠢笨的父母都要高兴坏了,家里孙辈那么多,只我入了老太爷的眼——他们还当是什么好事呢。”
申先生的语气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讥讽。
后面发生林林总总的事情太多,他懒得一一赘述了。
便直接说结局——那个看着身板弱不禁风,却跟刚认识的人都能谈笑风生的申先生又回来了:“哈哈,可他没想到——他的贪心害了他。”
“他想选资质最好的孙辈来续命——但我资质实在太好了,所以他没能拿我续命——我却拿他续了命——虽然他根本就没几年好活,也没给我续上多长的命。”
“再后来么......”申先生笑着,看向虞姜,“你应该就都知道了。”
虞姜目光微微低垂:“申先生...”
她好像在犹豫、又好像不知道该不该把这话说出口似的。
申先生“嗯”了一声,催促着她的下文。
虞姜抬眼看他,黑沉沉的眸光亮得几乎吓了申先生一跳。
“..你想没想过,你真是申先生吗?”
“......什么?”
申先生像一口气没喘上来似的,旋即又笑了:“是你说我是申先生——现在又这么问我?”
“真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是怀疑我,还是在怀疑你自己?”
“都不是。”
虞姜从兜里摸出一本红皮的员工手册:“这东西,你也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