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记!
二五一年元月十九
卫同光
没有消息也没有东西,那便算没事了……
顾玖之离开驿站,沿着澄江往青云山的方向去。
澄江说是“江”,其实也就是条不大不小的河,沿着平兰城外的一段官道,切过了驿站,环着平兰城半圈,从青云山旁过。
河边上,五六个少年围着个十来岁孩子。那孩子一身打了补丁的旧衣裳,布料洗得几乎看不出颜色,棉花倒是塞得扎实,挡着寒冬腊月的风也是绰绰有余。那五六个少年看着得差些,也是一身的补丁,却有几个衣服上破了洞,也只能钻出几缕干巴巴的陈年老棉絮。
远看着像是流民和流民之间抢东西。
顾玖之往那边瞥了一眼,捏了捏刀柄,径直往前走。
人人为生存争斗,拼了命握住了力量才能活下去,没有谁能帮得了谁。
他的视线却没有立刻收回来。
少年推搡着那个孩子,把他往河边上逼。
孩子不断地后退,很快就踩在了河滩边上。他却不哭不闹,只低着个头,肩膀簌簌地颤。
一个少年一巴掌推在他肩上,他晃了晃又退了半步,脚步乱成了一团,差点把自己绊倒。
那几个少年哈哈大笑。为首的那个抱着胳膊,很嘲讽地笑了一声:“你小子跟了群什么玩意儿就敢跟我们对着干?我今天倒要看看……”
那个孩子突然猫下身,朝为首的那个少年冲了过去,头用力地捣向他的腹部。
少年怪叫了一声,被这猝不及防地一下掀翻到地上。
孩子翻身扑上去,骑在他身上,用力就给他脑门上来了记结结实实的头槌,掐着他的脖子往下挥拳。
另外几个少年反应过来,冲过去扯他打他。
拳头落到那个孩子身上。
他被大力拽着,连身上的夹袄都被拉扯坏了,白软的新棉花从破口上冒出来。他死死揪住了打头那个少年的衣领,脚上还胡乱地踢向周围。疯了一样地挥着拳头。
可惜他年纪小力气跟对方差得太多了,何况一个对上四五个。他很快被扯起来,用力地推向河边。
一道影忽然劈过来,一个少年肩上一痛,像被棍子猛抽了一下,疼得眼前发黑——那棍子还得是铁棍!
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后,长刀横扫,连带着鞘一起狠劈向他们几个。
抓着孩子的少年猛地就要把人推出来。
刀身狠狠地劈到他手腕上,几乎要劈碎腕骨。
那孩子趁势挣开了桎梏,转身要逃。
那几个少年在片刻之间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却居然有一个瞅准了刀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还想伸手来抓那孩子。
刹那之间,刀身翻转,砸在了他肩胛上。他失声痛呼,只觉得整条手臂都不是他的了。
那孩子在那一瞬间挣开了,扭身扑进了河中!
薛逸一目十行地看完,把信笺重新叠好。
对那个抬头已经见惯不怪,连翻白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去年那一仗打得如烈风过境,大胤军近乎凶残的悍勇几乎震慑了整个东洲。不光周边各国,连大胤上下都震惊得晃了几晃。
卫同光没把顾玖之和薛逸两人的存在压下来,却连帝君那里也只给了含混的说辞,硬是让这两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又凭空缩了回去,把朝政上下糊弄了个彻底。
不可谓不大胆。
出人意料的是,帝君竟然没有追究。
荼余和莘邑一同呈上来的战报不可谓不平实,对战局描述准确而没有半分夸张。可遮掩着那两个“临时领将”的功夫也是平实,就差没有直眉愣眼地说一句“我不告诉你”了。
可偏偏帝君看了眼那封折子,该赏的赏了,该封的封了,又添了笔抚恤,哪哪都妥帖了当。却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还有这么两个人似的,偏就一句话都没问。
自此帝君的态度再清楚不过了。
你要掩着没问题,只要你能打,我也不怕你动什么歪心思,你还没有撼动我底线的本事。
这位的态度也不可谓不强硬。
奇就奇在这一君一臣、两方硬碰硬的,居然像是两块玉拼合在一起,连缺口都对上了,刚刚好卡进去,不但哪一个都毫发无伤,还像是凑成了什么共识,君臣皆欢。
——帝君欢不欢是不知道,反正那个卫小将军瞧着是松了口气。
半年多前荼余一别,卫同光问了两人在哪,不知道哪里找来了只鸽子,开始时不时地递一两封信。讲讲局势,讲讲对未来走势的估量,间或夹一两句天南海北的闲扯。
卫同光第一次寄的两页纸,抬头“玖之”的那一页上,平铺直叙了那场仗后续的处理,南绍的反应是趁火打劫了一把肃凉。简洁得像是能直接递上去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