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股的肃凉兵靠近山坡。
“你做好冷眼带着你的人,去杀人,去赴死的准备了么?”
山坡上箭矢落下来的速度不易察觉地稍缓了缓。
薛逸一剑横斩,斩过身边的肃凉兵。
“你,害怕么?”
他……
不怕!
他此刻便是他们的将军,他要带他的弟兄去胜利!
不退——
“冲锋!冲锋!!冲锋——”薛逸嘶声大吼,向前扑出。
“杀——”士兵从土坡上冲锋而下。
箭矢在背后不断射出,为他们扫开面前的敌人,护着他们冲锋。
山坡上人影绰绰,一时竟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伏兵。
薛逸用力挥剑上挑,挥开将将要压上他面门的大斧:“冲锋!肃凉将领乌拉年已死!我大胤一万儿郎!杀——”
薛逸终于冲到他的目的地,他丢开左手上用于防守的短刀,双手持剑,长剑横扫!
刀落在他的肩背、手臂、胸腹——
剑刃势不可挡地挥斩。
第一剑,劈开刀身。
第二剑,扫开身前的敌人。
第八剑,刺过剑身所能达的最后一个敌人。
第九剑,斩过肃凉军旗!
桅杆轰然倾倒,肃凉军旗落下。
“冲锋!肃凉将领乌拉年已死!我大胤一万儿郎!杀——”同样的话,薛逸用肃凉语又喊了一遍。
“冲锋!肃凉将领乌拉年已死!我大胤一万儿郎!杀——”薛逸交替着语言,一句接一句地嘶吼。
将军的声音仿佛不知疲倦,穿透了人声,划破了长夜,像是猝然敲响的战鼓。
“你用你的兵的命,换到了什么?”
守我们的国,守我们的家——带他们去胜利!
火不断地燃烧着。
火光映亮了大片的天空,橙红的一片,明亮而虚幻。硬生生像隔开了两个世界。
上面,是漆黑一片的夜空,浓重的黑暗,是任何光都照不亮的阴霾。
下面,是熊熊燃烧的军营,大胤兵和肃凉兵战在一起,嘶吼着喊叫着,不死不休。
鲜血,尸体,狰狞的面孔和紧握兵刃的手。
长夜沉肃地望着下头地面上的炼狱,好似慈悲。
肃凉兵的斗志已经开始散了。
在第二批大胤兵露头的一刻。
他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人在伏击。在他们以为逃出升天、以为将要反击的那一刻,猝然又被拖回地底。
在听到“乌拉年已死”的那一刻。
主将身死,群龙无首,对哪个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磨合和心理锤炼的军队来说,打击都是致命的。服从是士兵的天职,眼下,没有人再给出决策了,也没有人再尝试把这一群士兵拢合到一起了,没有人再告诉他们打不打、怎么打了。
在军旗倒下的那一刻。
肃凉军乱了。
有人在竭力维持队伍,又很快被突入的大胤兵冲散。
有人高喊着“不要慌乱!结队!反击!”,又被不知道哪里、哪个人捅出来的匕首缴掉了命。
一片混乱里,甚至没有人留心到这“大胤一万儿郎”,居然能够轻易淹没进早已没有三万的肃凉军里面,一眼竟寻不出来。
混战。
又一次的混战。
仿佛永无止境的混战。
人一个个倒下,营地几乎烧空了。
一脚踩下去,快要踩不到泥地。而脚下的泥土里,鲜血渗透而出,狰狞地抓住了一双双脚底。
山坡上射下来的箭矢越来越慢。
有肃凉兵终于冲上了山坡。兵刃相交的声音不断,金属反射着火光,喊叫嘶吼,不同的语言夹杂在一起,辨不真切。
不要命的疯狂,和死亡恐惧下硬生生逼出的胆气。
有人被逼入死地,迎着刀锋撞上去,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抱死了肃凉兵,一起滚下山坡。
有人倒下,在倒下的前一刻,擦亮了打火石,果断点燃火油桶,山坡上爆炸、燃烧成一片。
薛逸反手刺出短剑。
大刀砍入他的肩膀。
剑刃贯穿他背后一个刀手的喉咙。
大刀斜切过薛逸的背,终于脱离掉落到地上。
薛逸剧烈地喘息着。
疼痛已经麻木,大量的失血和脱力却让他有片刻的眩晕。
薛逸拧身闪避,咬牙斩切出一剑,斩开又一个敌人的面门。
太多了……
肃凉兵的迎击远没有先前的有力。慌了,乱了。
他们做到了第一步。
可肃凉兵也太多了。总能够聚集起来,总能够合围。人多了聚在一起,恐惧自然便淡了。
还不够。
这样还不够。
可是他们人数差得太远了。
倒下,倒下,人不停地倒下,和鲜血一起。像没有生命的草人,说烧就烧了。
薛逸自人群中跃起,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大胤兵,剑尖上撩,挑飞了直刺过去的戟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