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用啦小沈!”孙师傅再次拒绝。
“孙师傅啊,你不帮我拿走两袋,我那边那么多,堆着给老鼠吃吗?我最怕老鼠了,真不敢把那么多炒货堆着养它们啊,你帮个忙呗!”
沈青无奈地笑。
无奈,她是装的。
在许多次送坚果的过程之中,她探索出来一条送礼的技巧:装无奈。
在两方僵持不下时,装作无奈的样子,装作你如果不拿着就是害了我,那么对方就不好意思不收。
把自己说得越惨越无奈,效果就越好。至少沈青这半天下来屡试不爽。
一句“帮忙”,其实已经把送礼的性质改变了。
孙师傅很吃这套,一听她养老鼠的高论,下定决心还是收下:“那谢谢你了小沈,你放在仓库西北角了是吧?我待会儿自己去拿吧!”
“诶好!好!拿两盒哦!”沈青见大功告成,笑得眉眼弯弯,“师傅,那你先上吧!”
她拉着王山子把路让开,让正在送货的小孙师傅先走上去。
这一段的山路算窄,小孙师傅一侧身,把竹竿直过来,从两人身边走过,回了个头道:“那我先上去啦,再会!”
“再会。”沈青和山子异口同声道。
两人走到十八道时,就遇见了上到顶上又折返的孙师傅。
孙师傅挑着杆子,杆子上轻飘飘挂着两个礼袋,跟他们又打了声招呼,下山去了。
山子问:“姐姐,怎么不让孙师傅帮忙把剩下的坚果带到你要送的人家那里?也省的你再跑一趟啊。”
沈青道:“让别人带和见了面亲自送还是不一样的嘛。”
“我就说你客气,你还跟我含糊呢,姐姐!”山子轻笑,“安山上,说真的,也就这么几户人家,大家都跟家人似的。给家人送东西,托人送跟亲自送也没差啦!”
沈青一愣。倒不是被他的“托人送与亲自送一样论”给惊到,主要是他的前半句话,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
下山之前,他也曾问过她为什么跟他人这样“客气”,被她用年龄的事糊弄过去了。
后来他也没再追问。她本以为是话题一偏,他就忘了此事。没想到,他竟然能听出来她在“含糊”。
听出来她在“含糊”,知道她答不上来,所以也给她台阶,顺着她的话风聊了其他么?
这小伙子,这么看来,情商还可以呀。
不都说情商高的人,语文成绩不会差吗?怎么他特别一些,语文考成那样?
“就你聪明,以后你当我老师吧!”沈青打笑他道。
他这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还真能把她唬住。
“那可不行,沈姐姐,沈老师,你真是折煞我也!”他急忙打圆场。
“小伙子,折煞都会说了,文邹邹的,怎么没见你会做文言文啊。”
两人一同笑了。
于是又接着往山上走。
与王山子别过,沈青独自登了顶。
回到屋里,发现自己中午出门时竟然忘了关空调。
暖气从十一点开到了天黑,但店门开着,暖意早就跑光了。
她不心疼那点电费,只是懊恼自己的浪费,毕竟电力资源也是很宝贵的。
重新把店门关上,她随便弄了碗泡面吃,早早地上了楼。
白天王山子的话在她闹钟回放。
一路上他们二人说了不少话,但她印象最深的也就几句。
他说她客气,又说安山上都是一家人,用不着那样客气。
她这时想来,还是有些吃惊。
一个高中生,居然会告诉她与人相处的道理。
虽然不知道这道理是对是错,但她终归因此而反思了自己一小会儿。
我真的太客气了吗?
想想也没有啊。过年了,送点坚果年货,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么?送礼亲自当面送,不也是一件出于礼貌的事么?
再说了,客气也不是个贬义词啊。
她不明白自己做的有哪里不对。
只是对于客气与亲切的界限,在她心里悄然发生了变化。
也许她自己意识不到,但人就是这样。
越是意识不到的时候,越可能是变化发生的时候。
一切都会是引起变化的契机,一句话,一个举动,甚至是一个物件。只要这句话、这个举动、这个物件进到了心里,触碰到了心里的某个开关,就会让变化默然又逐渐地发酵。
不知不觉间,也许自己已经改变了。
但事后回想起来,却会觉得自己改变得莫名其妙。
这样的事,在沈青身上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正月初三的下午,李岩上山来送货。
沈青把给他的那袋坚果拿给他:“里面是一点坚果,当年货哉,你拿着吧!”
李岩接到手上,问她:“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