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周’:“对不起,我打碎了这个。”
黎遥顿了顿,便看到周知砚发的照片。
——那是放在客卧浴室里的大理石摆饰。
黎遥顿了顿,如常回复:
“这个啊?”
“这是当年开放商送的礼物,我嫌它不好看,才塞在浴室里的,感谢你帮我除去心头大患[抱拳]”
她犹豫了几秒,才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事情啊?”
周知砚回得很快:“差点砸着了我的脚,还好避开了。”
他甚至有些笨拙地发了一个黎遥喜欢发给他的猪猪表情包。
【猪猪说不是问题.jpg】
黎遥舔了舔嘴唇,最终还是只是又把猪猪表情包转发给了他一遍,便把手机丢在一边。
她突然开始思考,这次呕吐是偶然事件吗?
只是一次偶然的话,对方为什么能应对得这么自如呢?
黎遥拼命回想着周知砚进入房间之前的神情,硬是没有找出半分不同的破绽来。
她不由地开始猜测,对方今天要不是失手碰下了那个装饰,也许自己根本不会发现他的难过——
那是不是说明已经有无数次的难过被她忽视了呢?
黎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患病之后,食欲不振应该是常态,但是她每天和周知砚这样面对面地吃饭,对方每次都能吃下比常量的饭菜,本身就应该是一件有些不正常的事情。
而去滑雪场的那天早上,对方甚至无法吃下半个三明治——
那才应该是常态啊。
黎遥一下子感觉难受了起来。
现下,她明明置身于温水之中,听着水流阵阵,却又想到了一个很残酷的问题。
之前,是她信誓旦旦地和对方说,他会好起来,而周知砚当时反问了她,被她坚决反对。
那现在,她是否应该考虑另一个可能性呢?
如果,周知砚真的好不起来怎么办?
黎遥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水里,她的世界瞬间静音,耳压上升而导致的嗡嗡声让她觉得有些失真,她也不得不承认……
自己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
“早啊。”
又是一个周一,周知砚因为画室还未修缮好的缘故,还是待在家里进行网课教学。
黎遥整装待发,那边的周知砚一如既往地给她准备了蛋饼——
从黎遥调侃对方似乎只会做蛋饼的那天起,他就和蛋饼较上了劲儿,今天似乎还在蛋饼上抹了点豆瓣酱,让蛋饼更具风味。
黎遥对着对方也挥挥手:“早啊。”
经过一个晚上的调整,她已经能让自己毫无芥蒂地和周知砚正常聊天,甚至有闲心问了一句:
“你那个学生真能藏啊,都四天了吧,警察毫无进展?”
周知砚迟疑了几秒,才微微摇头:
“刚开始确实是这样……不过这两天,警察其实是在和他家交涉,他家有些背景,不希望他在高考前出事。”
黎遥愣了愣,这才‘哦’了一声,她舔了舔嘴唇,轻声说道:
“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这个孩子已经满了十八岁,还是该负起应有的法律责任吧?”
周知砚愣了愣,才低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黎遥随口又问:“那个学生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听说你教了他快有三年了,他是不是还复读过一年?”
青年眨了眨眼,转而点了点头,轻声道:
“对,一直是我在带他,他几乎算我第一届里印象最深的学生之一。”
紧接着,他侧过了脸,明显是不想继续交谈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黎遥的心理作用,黎遥只觉得今天的周知砚格外苍白,甚至说话的时候,都像是在思考什么,有些慢一拍。
她接过了对方递给自己的蛋饼,干净利落地道了谢,最终收获了一句周知砚温声道的‘工作顺利’。
彼时,黎遥刚穿上自己的高跟鞋,小姑娘其实很适应穿着高跟鞋走路,这时候很高难度地一只脚踩着高跟鞋,一只脚踢开了门,还有闲心回头和青年挥手告别。
周知砚坐在了沙发上,他也抬起手,和她挥了两下。
很奇怪。
黎遥心想。
本身她觉得自己这个小洋房地方大能展开,住得很舒服。
可是偏偏的,周知砚一个人坐在那里和她挥手的时候,她就觉得房子很空旷,看着有点难受。
……
她今天出门地早了十分钟,便正好没有碰到早高峰,以此能悠哉地坐在公司的地下车库里发呆。
虽然公司是黎大复的公司,同时早晚也是黎遥的公司。
但是黎遥也还是不想把‘把公司当家’这条规则贯彻下去,她不想提早半小时就在自己的岗位上坐定。
所以,小姑娘琢磨了一会儿,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她开始企业搜寻‘一七画室’。
不论怎么样,至少,她觉得在画室工作的周知砚——作为‘周老师’,也许是因为和更年轻的学生天天斗智斗勇的缘故,他看上去会比现在更加活力一些。
黎遥也希望他能尽快地忙起来,上网课固然也可以工作,但是这和出门工作又是不一样的。
她现在可以做的,就是能联系到这个小画室的负责人,尽快推进修缮工作——
实在不行,小黎总也不介意直接给小画室换个更宽敞的地方。
毕竟邵樱樱的吃喝玩乐一条街离那儿不远,到现在还有好几个空余的商铺呢。
黎遥打定主意后,挑了挑眉。
一七画室归根到底是个小作坊类型的公司,它没有上市,所以没有法人代表类似的职业,黎遥只能找寻投资人——
‘周知砚’。
小姑娘的手停顿了几秒,她甚至怀疑自己突然不认识中.国.字了,于是像是不信邪地又看了一遍。
周。
知。
砚。
那一瞬间,黎遥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在放烟花,但不是那种绚丽多姿的烟花。
而是像是血肉横绽,把她大脑里的所有冷静全部抹上了一片不清不楚的红色的那种。
黎遥很冷静地关上了手机,看向眼前空荡荡的停车场。
她开始回忆,周知砚住进她家之前,他和她说:“我没有家了。”
时间线再往前推,他把自己那张继续卡给她的时候,和她慢吞吞说:
“这些都是干净的钱。”
再往前推,对方走路回家,吃外卖,然后加班赚加班费……
黎遥发现,从始至终,周知砚虽然都很明确地表示出了自己‘很穷’的现象,但是同时,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他很穷。
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再一次打开手机,点进了‘周知砚’的个人资产页面。
他真的是‘一七画室’的投资人,并且保证金额就有大几百万。
黎遥:“……”
几乎是突发奇想的,她查询了‘徐婉’这个名字。
——‘徐婉’是两所艺考连锁机构的前法人代表之一。
她现下去世,那按照规章制度,应该会移交钱财给自己的继承人。
也就是说,这两个连锁机构,周知砚是否从他母亲那边直接获得的,是待定的事情。
但,‘一七画室’则是对方自己创办的企业。
终于,黎遥想通了为什么李学雅对于周知砚总是一副有些胆战心惊的样子——
对着老板你能不胆战心惊吗?
而下一秒,黎遥的手机轻响,来自‘周’的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在工作日的早上,问黎遥想要吃什么,已经是周知砚这边的日常。
黎遥持续脸部空白地看了会儿消息,然后很麻木地退了出去。
她之前还在担心周知砚是没钱租房子,现在看来,别说租房子,他就算是想要买个房子和自己做邻居都是绰绰有余。
而同时,周书诚那边的周家产业,捉襟见肘地都要把周知砚他妈妈给他留的房子卖了,也没见后者显山露水过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