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而黎遥当晚就大包大揽下了晚饭的准备工作,她做了道红酒炖牛腩,因为手抖,就用掉了三分之一的葡萄酒。
小姑娘心惊胆战地想要闷久一点让葡萄酒散散。
然而,到最后,整个一楼都飘出了浓厚的酒香。
周知砚被当救兵一样地搬进来的时候,黎遥已经苦着一张脸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青年神色严肃,转而微微尝了一口,慢吞吞地说道——
“其实味道还行。”
黎遥立刻满血原地复活。
她做的其他几个菜都算乏善可陈,于是就把这道红酒炖牛腩放在了C位上,笑嘻嘻地说道:
“其实我手艺真的还可以,就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
另一边的周知砚嚼着对方做的,半生不熟的焖西蓝花,昧着良心,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偏生已经自封大厨的黎遥吃不出自己的菜到底做得怎么样,这时候很热情地让周知砚多吃点儿。
最后,周知砚只能一直吃那道红酒炖牛腩——
那是唯一一道全熟透了,还因为足够贵的酒,所以颇具风味的菜肴。
这也导致这顿饭吃了一会儿后,周知砚的脸就慢慢红起来了。
黎遥酒量好,这时候什么都没感觉到,还高高兴兴地和他聊,还牵扯到了那个到现在还没抓到的嫌疑犯学生身上。
其实,黎遥这二十三年来可谓是风平浪静,她最多也是听闻身边哪家因为小三小四搞得鸡飞狗跳的豪门秘辛——
所以,这也是她对于周知砚他妈其实并不是他的生母这件事情接受很快的原因。
但小姑娘还真没碰上过什么杀人放火。
而那人又是周知砚的学生,她有些担心周知砚的安全。
周知砚听出了对方的担心,只能强打着精神,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她。
等到一顿饭吃完,黎遥就看着周知砚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地站起来,把脏盘子和脏碗放进了洗碗机里,而她再一回头的时候,对方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黎遥启动了洗碗机,正准备坐在沙发上继续和对方侃大山的时候就发现——
周知砚居然睡着了。
黎遥震惊了几秒,才意识到对方的脸颊有些红,但是她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地比了一下,才发现对方的额头其实是不烫的。
他这是醉了。
她失笑,有些无奈地看着那边的周知砚:
“这点酒就醉了,周知砚,你不太行啊。”
青年的呼吸绵长,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脸色微红,此时毫无知觉地歪头侧在白色的沙发上,看上去倒是极具诱惑力的。
黎遥看着看着,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醉了。
所谓酒醉壮人胆,她慢吞吞地站起,停在了周知砚的面前,紧接着便无声地往前倾身。
现下,她和青年的距离近到已经可以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
黎遥屏气凝神,看着对方根根分明又浓密的睫毛,和脸上细小到可以忽视的绒毛。
她现在无比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
而同时,她也清楚,自己离这个想要干的事情,也不过一步之遥。
但是下一秒,小姑娘猛地抽身站直,无声地大口喘气。
她牙齿都不由地哆嗦了两下,暗骂自己光明磊落了二十三年,怎么就因为两口小酒差点秉持不住了呢!
黎遥又气又恼,最后又带上了一点委屈和心虚,都没敢再看周知砚一眼,直接就往楼上冲去。
然而冲到一半,她又有些不放心,在心中天人交战了半晌,还是折了回去——
给对方扯上了一块毛毯。
紧接着,她把客厅的灯关上,便蹑手蹑脚地落荒而逃。
这也导致黎遥没有注意到,在黑暗中,青年睁开了眸子。
而那双黑得有些骇人的眸子里,没有半丝醉意,清澈而理智。
他微微抬眼,看着眼前的那片黑,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
“黎小姐,你好,早有耳闻。”
周知砚的心理医生姓秦,男,二十岁出头,很胖,笑起来眼睛都没了缝,倒是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模样。
诊所在郊区,不过整体装潢还不错,至少黎遥觉得自己现在坐着的这个椅子比上一次看的那个诊所的椅子坐着舒服。
她也笑着站起身,和对方握了握手,客气地道:“你好,秦医生。”
她说完,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边的周知砚,对方今天看上去精神不怎么好,此时恹恹的,没有多说话的情绪,只是简单地和秦医生点了点头,便对黎遥道:
“有事的话,直接叫我,你也可以随时叫停这场咨询。”
黎遥愣了一下,就看到对方直接往门口走去,那边的秦医生笑眯眯地补充道:
“黎小姐,让砚哥和我俩一起说话,和放我单独与你聊聊,对砚哥的心理负担是不一样的,总体来说,他肯让我和你单独聊聊,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黎遥倒也是可以理解,她点点头,就看到眼前好脾气的年轻男人往后一靠,摆出要和她长聊的架势来:
“你可是砚哥第一个带过来的人啊,说吧,你俩什么关系啊?”
他说话的语气太熟稔,黎遥被带着也自然了许多,半真半假地笑道:
“我追了他好多年,但是没追上,现在贼心不死,赖上了他,这样说您能明白吗?那您呢,秦医生?你俩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单纯病患的关系。”
秦医生无所谓她不合常理的反问,直截了当地回答:
“我家算是砚哥家的远亲——早年他妈妈也帮过我家很多,哦,我说的是徐婉哈。”
黎遥顿了顿,很快意识到应该是周知砚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医生,那边的秦医生继续道:
“说到这儿吧,我还是要绕回来,就即使是我,砚哥也花了很长时间才稍稍对我打开了心扉,你这样的情况不常见,你之前说什么,追了砚哥好多年?”
黎遥点头:“快十年。”
男人从椅背上慢慢坐起,他这时候才有了点专业的架势:
“既然已经相处了十年还没散伙,这也意味着你们两人至少应该有一种非常固定的关系——只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话,这是说不通的。”
黎遥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转而就看到男人笑了笑:
“黎小姐,我肯定是不能直接和你说,砚哥那儿到底怎么和我说你,但是吧,我能很明确地告诉你,你在他心里,肯定是有分量的,而且,分量不轻。”
黎遥下意识地收紧了手,就看到男人又恢复到了漫不经心的样子,他躺回椅背上:
“周知砚他现在能确诊的,就是焦虑症,同时也有焦虑症并发的抑郁症,分别是重度焦虑和中度抑郁,但是同时,非常矛盾的,他是高功能抑郁症,这也意味着他能正常地工作,但是有一定会随时崩溃的可能性,这也导致我虽然和他固定诊疗了两年,但也只是能维持现状,保守治疗——
我让他多出去走走,好好工作,健□□活。”
他笑了笑:“近一年的数据显示,砚哥确实稳定了不少。”
黎遥舔了舔嘴唇,转而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但是,他在我面前——我们其实才重逢了不到一个月,他发病了三次,有两次甚至是同一天的上下午,每次看上去都很……”
黎遥很难形容那时候的感受,便没有再说下去。
难道,其实她才是周知砚疾病的触发者,如果是这样的话……
另一边的男人好脾气地摇了摇头:“你不用那么紧张,黎小姐,我还没有说完。”
黎遥做洗耳恭听状,对方继续说道:
“砚哥是一个很能忍的人,他甚至可以在确诊焦虑症的一年内,做到毫无破绽的样子,直到他被他爸送到我这儿来就医,我都以为他还是那个身心都很健康的大神——
这也说明了,也许,在我们的持续治疗之下,砚哥学会了更加忍耐,更简单地来说,他把自己再一次封闭了起来,不管是抑郁症还是焦虑症,都被他强硬地塞到了一个正常人看不见的盒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