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或许...是自己的...不愿面对,他怕看见墨漓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怕看到他那如月一般澄澈皎洁的眼睛,更害怕在那双眸子里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倒影。
他以为自己会逐渐淡忘他,会将他逐渐遗失在梦境里,等醒来之后唏嘘一声:原来不过只是年少时的一次怦然心动、一场有关雪月风花的镜花水月罢了。
可是...生命中那场刻骨铭心的记忆怎么会说遗忘就能遗忘呢?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愧疚罢了。
他也曾经回冷宫去看过,那里已经荒废了,杂草丛生,唯有窗前的两株木槿花开的倒是极其鲜艳。
原先...他不知道那叫木槿,只觉得那两株花开的艳极了。
有些像桃花,却又不及桃花好看。
今天他就是来接墨漓回家,他看到自己会不会开心呢?
会不会再叫自己一声小殿下?
塞外的风还在肆意地刮着... ...
。
拍到这部电影后面,安瑾年也不笑了,每次看到顾司予都会默默地拽拽他的袖子,然后小狗一样泪眼弯弯地瞅着他:“师哥...”
顾司予也笑不出来,如果说前面是欢快的小提琴的话,那么后面则是沉重的大提琴。
难怪赵崇明那个老狗比藏着掖着一直不给后半段的剧本,现在来想想这是怕他们演到最后罢演了?
安瑾年几次背着剧本都背哭了,私下里也有几次敲响了他的房门哭的惨兮兮地对他说,他不是赵骁阳,当不了也不会去当赵骁阳。
上次拍到墨漓受辱的那段情节,赵崇明要求的安瑾年将赵骁阳那种无助、绝望演绎出来,要他站在原地不许走动。
可是安瑾年却一次又一次的NG,就那一段拍了不下数百回。最后还被赵崇明骂了个狗血淋头,就是因为他不听赵崇明的指挥,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将顾司予饰演的墨漓从赵王手里抢回来。
“师哥”安瑾年红肿着眼睛问顾司予,哽咽的嗓子嘶哑地连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熟视无睹,做不到就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我做不到...”
“你说演戏,演一个角色就要把自己当作他,可是我做不到...”。
“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当一个演员吧...这样真的是太痛苦了...”。
一时之间顾司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安瑾年这么说也只是发泄,毕竟这部戏后面的墨漓和赵骁阳确实压抑地让人难受,让人痛苦。
墨漓太苦,直到最后他都是爱着赵骁阳的,只因为赵骁阳是他昏暗人生中那唯一一束照亮了他的光,他知道赵骁阳最后不能接受那样他的,也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得到那个承诺的兑现,所以在最后他明明可以等到赵骁阳的,可他还是选择了饮毒而亡。
于他一向想要追求自由的他而言,这大概是他最想要的结局了。
依稀之间,透过墨漓的影子,顾司予恍惚看到了几年的自己,唯一不同是墨漓在爱着赵骁阳的同时并没有失去自我,而自己爱着顾清玦的那几年却迷失了自己。
好在的是,他已经及时清醒过来,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奋不顾身地奔向爱情了。
今天是他在王权里最后一场戏份。
等他换好装束,安瑾年已经拿着小板凳乖巧地在旁边坐好了。
这个时候的他还做着仿老的装扮他见顾司予出来的时候还笑着跟他打招呼。
“师哥,你这造型真好看,不像我今天的装扮”。
“看起来好老,都不帅了”。
“我以后不会老了是不是就是这样啊?”
“这样看真的好丑”安瑾年猫猫撇嘴,满脸都写着我不太开心。
顾司予上前去薅了他一把,然后客观的做出了评价:嗯呐,没有假发头套下他本身的那堆栗色小卷毛摸着柔软、舒适。
于是他笑着同安瑾年说道:“我们娇娇就算变老了也是一个帅气的小老头”。
没错,安娇娇这个绰号已经在大家拍戏打诨中被剧组的人传开了,安瑾年也不恼,乐呵呵、坦然地接受了大家对他的称呼。
随着影视城那边戏份的落幕,剧组现在带着他们来拍最后一场戏。
最后这场戏主要就是赵骁阳征战楼兰后,拓展疆域最终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他所想要的权力。
只是有时候会在梦中惊醒的时候,想起少年时那小轩窗外的一支桃花,花朝节河灯处的半张梨园面具。
原来权力的巅峰就是孤独,在不断追寻的路上他丢失了很多很多,丢失了自己的爱人,丢失了他们的誓言,亦丢失了自己的初心。
最后的最后,步入晚年的赵骁阳开始变得和从前的赵王一样,残暴无度。
他拿着那半张梨园面具疯狂地找人带上,试图从他们的脸上找到某个人的影子。
顾司予的戏份就是在这部戏的结尾,赵骁阳弥留之际幻想出来那一段。
上元灯节,一个带着半张梨园面具的男子被人群挤的跌跌撞撞,最后跌进了赵骁阳的怀抱。
“小殿下?”
赵骁阳正准备推开他的时候,男子笑着同他打着招呼。
“阿漓?!”
赵骁阳那双无神的眼睛突然散发出光芒,他死死看着面前那个带着梨园面具的男子,然后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将那半张梨园面具取下。
“阿漓?是你吗?!”
墨漓站在灯火深处,笑着看着他。
等到那张面具被取下时,那张赵骁阳久违的脸就显露了出来。
他激动地冲上前去,热切地将他拥进怀中,将头埋在他脖颈之间细细嗅着他的软发上散发着的淡淡的桃花香。
“阿漓...我好想你”。
“阿漓...对不起...是我薄你”
“阿漓...”
怀里的人只是浅浅地笑着,未对赵骁阳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他看看了远处渐渐升起的银月,对拥住他的男人说道:
“小殿下,河灯灭了”。
下一秒,墨漓挣开他的怀抱反手将他推进了冰凉刺骨的水中。
“好!过”副导演打板喊道:“回头剪辑的时候把之前宫殿里赵骁阳过世的那段剪进来”。
副导演跟剪辑师在叮嘱着后续影片的剪辑问题。
戏拍到这里就算是全部拍完了。
“恭喜我们两位主演成功杀青!”赵崇明满意地搓着小手看着监视器里刚刚拍到的那一段。
“过几天我请大家去吃杀青宴,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赵崇明乐呵呵地笑道。
历时了近六个月的时间,从春天拍到夏天再拍到九月。
大家一路磕磕绊绊地走到了现在,却是是难得的一场经厉。
“我们一起合张影吧”有人提议道。
“那必须的呀!来来来,谁去把我们的两位主演请过来?”
“两位主演呢??”
两位主演,一个正站在岸边,一个正沉在水里。
刚才安瑾年家的小助理拿着衣服和干毛巾,等着安瑾年上岸。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
安瑾年浑身湿漉漉地从水潭里爬起来后,一把将岸边的顾司予拉入水中。
这一拉,触不及防。
毫无疑问的顾司予也落入了水中。
顾司予刚想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安瑾年一个用力将他抵在了岸边,对着他的唇瓣狠狠地咬了下去。
顾司予明白这是入戏了还没有脱戏呢,别说安瑾年了,就是他刚刚脱戏也用了很长时间,那一刻他真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看着周遭的景色和不远处的导演、副导演,他竟然有一刻觉得无比陌生。
这一刻他被安瑾年拉进水底,拥入怀里的时候才觉得这个世界有那么一丝真切。
他就像迷了心窍一样和同样没有脱戏的安瑾年呼吸纠缠在一起,他的手渐渐地搭上了安瑾年的肩头,两个人忘情的拥吻着,忘记了水里冰凉的温度。
顾司予和安瑾年的小助理过来的时候,他们才逐渐的平复好心情,只是两个人还拥在一起,顾司予被吻到情动,眼尾掐了一丝山茶花的红艳。
安瑾年将头埋进顾司予的脖颈里,细细地喘息着、呜咽着,一颗又一颗滚烫的热泪砸热了水潭里冰凉的温度。
顾司予揽住他的腰,轻轻缓缓地拍着他的背,慢慢哄着。
岸边顾司予的小助理晓楠看看自家哥哥,再看看隔壁家的男神,对着同样站在她旁边发愣的安瑾年的小助理说道:“哥哥们这是演出了真情实感?不会假戏真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