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的话一遍又一遍在他耳畔萦绕、回响。
“这是在我身上长大的孩子”。
“你以为你拥有什么?”
“狗也配和主人夺食?”
“你现在所拥有一切不过是孤王恩赐与你的,你什么都不是”。
“于情于理,你该唤他一声小娘”。
“不要妄想你能越俎代庖,孤王一天不死,这王权便半分都不会落到你头上”。
王权...至高无上的王权..
多么诱人啊,赵骁阳拉茬着胡子,看向窗外。
如果有了权力,是不是墨漓就不会在他面前被辱?自己一直以来的骄傲是不是也不会被他父王狠狠地践踏在地上?
赵骁阳张开五指,朝着空中抓去。
他第一次觉得权力这么触不可及...
也是第一次...他无比渴望得到那无上的、能主宰一切的王权。
“走吧”最终赵骁阳还是去了冷宫,朱红色的宫墙外爬满了翠绿的藤蔓,铜制的门锁上因为长期无人问津而长满了铜绿。
推开门,一股陈旧、透露着腐朽的味道传了过来,院内也因长时间无人问津而结满了蜘蛛网。
“小殿下...”侍从轻轻将手平放在赵骁阳跟前。
赵骁阳摆了摆手,挥退了侍从:“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过去”。
侍从喏了一声后,安静地守在宫门前。
绕过了雕石屏风,赵骁阳就看到了墨漓。
墨漓身上还着这那日鲜红的嫁衣,他站在花树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枝头唱的正欢快的雀儿。
如锦缎一般墨色的长发披至脚踝,稀碎的发尾处露出了两只银色的铃铛。
看到这熟悉的身影,不知为何赵骁阳只觉得他比从前消瘦了不少。
这才几日功夫?
“阿..阿漓”赵骁阳还是忍不住唤出了声,树上的雀儿听了动静立刻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房檐上,只探出个圆溜溜的小脑袋东张张西望望。
听到赵骁阳的声音,那抹血红的身影还是僵了一僵。
墨漓徐徐转过头来,那双漂亮的眸中却再难寻得初见时的那半分灵动的神采。
“小殿下”。
就像被抽干了所有灵气的纸偶,墨漓侧过身子看了一眼赵骁阳后微微福礼。
身后的花树簌簌落落,淡红的花瓣洒在了他的发上、眉上。
“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小殿下今日是来折我这支花的吗?”
初见时他那双灵动的双眸,俏皮的话语都还历历在目,不过是须臾片刻,那只勾人心魄的紫色小蝴蝶就像是被折去了双翼一样,囚禁在了这无尽的伤痛和悲戚之中。
“小殿下”过去的嫌隙与如今重合,旧日的重影与现实交接。
他立在那里,下意识地想要走过去抱抱他,可是他猛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那双抬起的手臂终究还是放下了。
蒙上阴云的银月终究还是不复往日的皎洁。
墨漓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许久之后他缓缓地努起了一个微笑,院里袭来一阵凉风,花树枝头的花又簌簌落落地洒了满地。
“小殿下...你不该来的...”。
斑驳的云影下,墨漓的单薄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虚无缥缈。
“阿漓...对不起...我...”赵骁阳心头一紧,他说不上来...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连一个拥抱都开始变得吝啬。
花瓣簌簌落落,墨漓摇摇头抬手接住几片后,侧过身子看向天边:“小殿下没有做错什么...又何必说对不起?”
“本就是我...不该去妄想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东西”。
“与小殿下欢好一场...墨漓未曾后悔”。
“小殿下...”
“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的君主的”墨漓扭过头笑了笑,桃花在他唇角绽放:“墨漓信你”。
最后的最后,赵骁阳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冷宫的,他只记得自己还是忍不住冲了上去拉住了墨漓的手,情真意切地许了他又一个华而不实的梦境。
“阿漓,等我...”
“是我对不起你...你等我,我一定会将这江山拿下,取缔我父王,到时候就再也不会有谁会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等我十里红妆娶你入门,到时候我会在宫里种上数百株桃花,让它永远只为你一人绽放”。
“所以阿漓...你再等等...好不好?”
墨漓没有应答,他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站在花树下,用着赵骁阳最喜爱也是最眷恋的口吻温柔地说道:“天凉了,小殿下请回吧,这儿冷小心着凉”。
赵骁阳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墨漓的手,直到离开他都未曾再次拥住他的月亮。
朱瓦宫墙前的大门徐徐合上,墨漓静静地站着花树下面。
他自嘲似的看了看方才被赵骁阳拉过的手,十里红妆,百里桃林,真像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那般美好啊... ...
可是这么美好的东西它真的存在吗?
墨漓瞅着屋檐上探头探脑的雀儿,其实心里早就有了数不是?
自己曾经和赵骁阳说过的,只是那个人他不记得...
他说过的,早在赵骁阳拥着他许下无尽甜言蜜语的时候,他就说过的。
桃花从来都不是他的所爱,他爱的是庭中这株朝开暮谢、永恒不息的木槿花。
永恒不息...
可是花谢了,再开之时还是原来那朵花吗?
墨漓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爱惨了这株木槿,也将自己活成了这株木槿花。
那么还有必要去追寻赵骁阳的话吗?
没必要了...
自己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不是?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结束这个戏中戏w
第二十九章
◎晋江专属小马甲◎
荣亲王府内。
赵博朗背对着下属,安静地听完了他的汇报。
“你说赵骁阳最近在找那日送信的小太监?”
赵博朗乐呵呵地摸了一把他那灰白色的胡须。
“既然他如此迫不接待,那老夫就助他一把”。
等挥退了下属,赵博朗旋开花后的密室按钮,不紧不慢地踱步走进暗室。
待看到居住在里面的黑衣人后,他才笑道:
“一个不成气候的王,一个成不了气候的皇子”。
“这赵国我看呐,是气数将近了”。
黑衣人撇了他一眼后冷冷地笑道:“王和皇子都不成气候,这里不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亲王吗?”
“谋划了这么多年,你的王袍可是准备好了?”
听到黑衣人的阴阳怪气,荣亲王赵博朗非但不恼,反倒是开怀大笑:“上位者从来都是能者而居,他赵王凭什么?孤可比他有才能多了,凭什么最后太上皇让他继位?就凭他是从王后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说就凭他肚子里的二两墨水当什么王?老老实实的做个亲王,当个废物不好吗?”
荣亲王细眯的眼睛里透出精光,他略带苍老的手轻轻摩挲着挂在置物架上的王袍,暗黄的金线将袍子上的龙绣绣的活灵活现。
“如今赵国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当今的王上奢淫无度,苛捐杂税繁重,纵然王都城内一片繁华虚像,歌舞升平却不知道这里早已内忧外患”。
“你说...这王是不是还是我来当的比较好?”
荣亲王赵博朗眯起双眼,笑着看着黑衣人说道。
听了他的话。黑衣人笑出了声:“荣亲王这想法是很美,可是你别忘了他还有个儿子,虽然不成气候但毕竟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呢”。
“怕什么?”赵博朗如痴如醉地将脸贴在王袍上,细细地嗅着:“搞废了他一个儿子还怕搞不废第二个?”
“我只怕...”黑衣人走到赵博朗旁边低声说道,低沉的声音讲不出的阴蛰:“你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赵博朗听了倒也不恼,他乐呵呵地从王袍里将那张充斥着欲、望的脸抬了起来,对着黑衣人笑道:“那不就得请您帮忙了吗?楼兰三皇子”。
听到这话黑衣人也笑了起来,他摩挲着右手带着的象征着权位的戒指转了转。
“那荣亲王许诺的我的,可不能食言啊”。
“这是自然”赵博朗摩挲着王袍,一脸憧憬地说道:
“只要殿下肯出手,孤王许诺你的一定就会做到”。
。
王殿内,赵王仍旧纵情声色。
广仁殿的赵骁阳却是早早准备、收拾妥当了。
自那日从墨漓处回来后,黑衣人很快就同他取得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