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更阴暗的地方,又有个想法似乎正在凝视着她冷笑,对她说,你当年被掳的时候,不也没人主动站出来帮你起诉顾琛?要不是你自己能干,从车里逃了,还不是落得和那些【笼】中女孩儿一样的下场?Lucika和成苓算什么,当年顾琛可是要把你录入视频供大家欣赏!她们惨,她们有你当年惨吗?
左青青脸色青白不定,抱在一起的胳膊打着颤。
任古飞把她抱紧了些,搂她入卧室。“乖,别想太多了,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我去给你弄点热饭。”
任古飞半搂半抱着把她放到卧室柔软的大床上,俯身,小口小口地吻她,多少有点安抚的意思。左青青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鹿眼,有些茫然,又有些绝望。“任古飞,你明明说过这个世界会好。”
“嗯,会好的。”任古飞的吻停了一瞬,下一秒,轻轻地却极其强势地碾压摩挲她的唇瓣,于是那句话几乎是顺着空气送入她的肺里。
“……在你和我的世界里。”
49、秀色(6)
◎“放心吧”◎
当天晚上任古飞炖了香浓的玉米排骨汤,又煎了两份牛排,薄纱帘子轻垂,桌上是一顿中西合璧的丰盛晚餐。
“乖,多吃点。”
任古飞舀了一匙汤喂到她嘴边,香味卷入舌苔,味蕾发出欢呼声。
饱睡了一觉的左青青脸色好看许多,两弯眉毛微低,小口小口地啜那勺汤。耳边是任古飞低低的笑声。“真想把你喂的胖些。”
左青青忽然觉得这句刺耳,抬起眼,尖锐地怒了。“不许说‘喂’!”
成苓就是被未婚夫Moris Ma喂养的笼中宠物,因为胖了五磅,被迫跪在Moris Ma的脚边,啜泣着祈求原谅。
任古飞愣了愣,也想起这茬。“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左青青仓促地起身,额前碎发掉下来,遮住她一半的脸。“对不起任古飞,是我情绪有问题。我……我先去洗把脸。”
“青青!左青青?”
任古飞跟在她后头喊她。
左青青没回头,她不能回头,眼泪已经落下来了,一颗连一颗,很快连成了大片雨幕。她看不清眼前的风景,在这座陌生的庭院里摸不到厨房,嘭地一声,额头撞到拉门。
她突然蹲下,抱着双膝哭出声来。
“对不起!”任古飞也蹲下来,大手放在她膝盖,很诚恳地压低声音向她道歉。“是我不该说错话。”
“不,不是你的错!”左青青在眼泪模糊中摇头,手被按住,她只能侧头,好像这样就能避开任古飞一样。“是我不好,我太敏感了。”
任古飞沉默。长满枪茧的大手包着她的手,彼此指腹轻擦,窸窸窣窣地藏着两人间说不出口的尴尬。
左青青等眼泪冲的没那么猛了,缓了缓气息,尽量平静地道:“对不起,成苓以前和我关系不错,至少我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拿她当作最好的朋友。她出事了,我心里头不好受。”
“嗯,我明白。”任古飞的声音有点闷,大手往上,替她揉了揉刚才撞到的额角。“过两天我轮休,我把家里头的门窗桌椅角都包上。”
“……嗯。”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任古飞试探着拉住左青青的手,十指交扣,慢慢地对她说道:“咱还是尽快回趟燕城。去你家提亲,顺道儿,也陪你去看看成苓。”
左青青呼吸一窒,随即反应又激烈起来,手指不自觉轻颤,大声驳斥道:“不,我不去!”
上次去成家,她看到成苓穿的像只复古的粉红色玩偶娃娃,腰部被勒的喘不上气。她看见成苓那样,就连带着喘不上气。再说了,在成苓那撞见顾琛的可能性太高了!
顾琛刚找过她,还特地从成家跟出来,打着与她和解的名义,试图与她继续交往。
心理上的厌憎骗不了人。任古飞立即就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不正常,松开她手指,试探地手指轻轻搭在她肩头,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行,那我去。你就在家待着等消息,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保证如实地、忠实地、就像只摄像机那样地记录下来,回家向你汇报,这样总成了吧?”
不料这句话非但没能安慰到左青青,反倒引发了她胃部剧烈痉挛。
“呕……”
左青青佝偻着弯下腰,脸色苍白,额头淋淋地渗出一层细汗。
任古飞彻底慌了。“不是,你、你怎么了?”
难道吃坏了肚子?
不能吧,她就只喝了一勺汤。
左青青拼命压抑着心理上的厌恶与恐惧,反复告诉自己,任古飞不是那个意思,他说的摄像机也不是为了针对她。但是被囚. 禁的恐惧又再次摄住她!
她病了,病了很多年。也许这病再也好不了了。
“任古飞,你……你抱着我,对,抱的再紧一点!”
她深深地把脸埋在任古飞怀抱,从他心口传来温热触觉,棉布衬衣后头是虬结有力的肌肉,再后头,是他的心脏。
任古飞心脏跳动的有力,非常有韵律。
左青青听着听着,卷睫微阖,挂在睫毛上的泪干了又湿,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地变少了。胃部痉挛仿佛是头小怪兽,自从那年南加州她被顾琛欺负后,这毛病就一直跟着她,从来没能被安抚过。胃药、镇定剂、止痛药,她都尝试过,都不管用。最严重的那次,她独自一个人在宿舍里疼到抽搐。
她倒是从没像今天这样,能在另一个人的怀抱里渐渐变得平和。
“……好些了?”任古飞犹犹豫豫地问她,声音很小,好像生怕又吓着了她。
左青青闭着眼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那,还吃饭不?”任古飞问的更小心了。
小心的,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这句话问出来也挺令人啼笑皆非的。
左青青终于睁开眼,嘴角微翘,睫毛上还挂着泪痕。她望着呼吸突然促急的任古飞,嗓子有点沙。“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吃得下饭?”
任古飞哑巴了,巴巴地望着她不说话。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在这么近距离看,尤其清澈。
“我……”左青青不知怎地也忽然心慌意乱起来,低下头,额头不小心擦过他的唇。“我、我还是去睡一会儿。”
任古飞更加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然后一发力,嘿哟一声把她抄起公主抱。“行嘞,我这就送你回房!”
任古飞黑色棉袜踩在地板上啪啪的,脚步声很有节奏。她被他牢牢抱着,从他身上传来的体温也很暖。
左青青双手勾住任古飞脖子,努力地翘了翘唇。“你什么时候有假期?”
任古飞脚步停了一下。“得月底,丫头,你能等得及吗?”
他请假就是为了去燕城向她爸提亲,她要是回答等不及,就好像她迫不及待要嫁给他似的。
左青青苍白脸颊泛起点薄红,唇角往上又翘了翘。“你笑话我?”
任古飞低头,见她居然又笑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高兴了就好!他把头低下来,唇压着她的唇,磨了磨。“不笑话你,我是笑话我自己,我等不及了!”
左青青沉默片刻,翘唇笑了笑。“月底,你替我去看下成苓吧。”
“嗯。”任古飞又吻了吻她脸颊,温热的唇拭干她脸颊残泪。“放心吧,那女人一向壮的很,比你强壮多了!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压得垮她。”
“……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夸别的女人。”左青青佯怒,挑眉斜斜地飞了他一记眼风。
任古飞见她居然都能吃醋了,一直提到喉嗓的心终于彻底放下来。“嘿嘿,那不是什么,那女人真的很壮啊!三中那会儿,她骂起人来全校男生都得绕道儿跑。”
左青青撇了撇嘴。“瞎说!”
“真的,老子骗你做啥?”任古飞低低地笑出声,抱住她继续往卧室走,边走边笑,假模假样地深沉地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啊,当年在三中有个隔壁班的不知怎么惹了她,扯断了她的书包带子吧还是,嚯!好家伙,她当场一嗓子吼的楼道里都抖了抖,刚巧教导主任打那过,吓得一口酸奶都喷了。”
“……那是笑的吧?”
“不,吓的。”任古飞振振有词,故意张扬着挑高眉毛,讲些三中那会儿的旧故事来哄她。“然后教导主任还来了句,从前只知道河东狮吼,今儿个我才算亲自领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