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银连一眼都没分给他,只是搂着风银,眼底满是担忧之色,然后他低下头,将那股力量渡给季风,过了许久才见季风慢慢睁开眼。
风银紧紧地搂着他满脸凝重,直到看到他睁开眼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稍有舒缓之色,“你怎么样?”
季风一睁开眼问的也是:“你没事吧洵舟?”
之前风银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样子还刻在他脑海里让他心惊,待检查完他全身后才放下心,这才看向堂离,方才他没心思管他,现在才想起疑点,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究竟是怎么知道神火台的位置的?”
堂离失神,过了许久才恍惚开口,很轻地笑了声,道:“你不是一直在调查我么,失心疯背后之人就是我,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季风皱眉:“这些年都是你在操控妖相摄走那些人的一部分神识,难道就是为了神火台?”
堂离已经完全沦为败者,此刻没什么不能说的,反倒有一种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解脱,“是啊,都是我,我放走了妖相将他炼化成魔收归己用,待他壮大之后我便偷偷进入惘极境来打探,之后就一直等着这一天。”
季风冷笑:“你倒是知道要分散作案,降低嫌疑,只是那么多人因为你而变得疯疯癫癫,甚至身不如死,这么多年,你真的就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安过吗?”
堂离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道:“不安?这算什么,我已经留他们一条性命了,他们有什么资格让我觉得不安,我还做过更绝的,要是我那个弟弟在,他又能为我尽数承受这些不安了,哈哈哈。”
季风十分反感他的笑,道:“你恨你弟弟,所以你在选择地点的时候是以堂子枫的行迹为线,是么?”
堂离道:“季少主真聪明啊,反正他心底背负了那么多愧疚,我就是想让他再多愧疚一些,他要是知道真相,大概会无比痛恨自己,毕竟那些人都是因为他才失心疯,所以他人呢?”
说话间他往季风身后的神火台塔门看了一眼,然后听季风道:“他死在了地宫。”
话音刚落,堂离微不可见地愣了愣,然后嗤地笑出声,“死了好啊,他早该死了,就是他的存在毁了我的一切,他和她母亲还有父亲都该死……”
他捂着胸口拿起剑强撑着自己站起来,道:“要不是他,我娘也不会被合谋害死,要不是他,我原本拥有的一切都不会被夺走,所以他想要什么我便毁什么,他想留住这份友情,我便让他做那个背叛者……到最后,他竟然想死?”
季风看着他疯了一般缓缓向这边踱步,一边低语一遍沉笑。
堂离从小恨透了他和他母亲,偏偏这个半大不小的小屁孩什么都不懂,连他满眼的恨意都看不出来,不管他做什么都赶不走他,总要往他身上黏,让他做什么他就高高兴兴地去做,就是叫他喝开水睡地板他也照做,不管是打他骂他他都一口一个哥哥地叫他,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先给他,他怎么就不知道,他是真的很烦他呢。
你不是最听我的话吗,没有叫你去死,你怎么能死?
“这是你们欠我的……”
堂离这数十步路走了许久,直到最后也没走到那扇门,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视线还停留在破裂的塔门上。
“他,死了?”洛商在后面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了他那没见过几面就不在了的哥哥,心底渐渐沉了下去。
季风看着他死后视线所及之处,心底叹气,恐怕他自己也不早知道自己早就原谅了堂子枫,只是没有放过自己。
“难怪当初首睿要那样说,就好像他知道背后的人在计划些什么。”
风银眉头轻轻蹙起,好像在回忆什么。
季风轻声问:“怎么了?”
风银看他眼神有些担忧,便摇头示意他没事,解释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之前长卿云说过的话。”
季风知道,长卿云说:“不要忘了,当初话诱你师伯游心重拾仇恨的人是谁。”
风银道:“那个人应该就是堂离吧,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有人替他消灭掉他那时最大的阻碍,也就是长竟天掌权下的危燕三星。”
季风点点头,堂离这人心机智计都不低,只是运气不好,他冷笑一声道:“说起长卿云,他没见到你变成他想要的样子,一定很失望吧。”
风银看穿他眼底闪过的狡黠,知道他是想收拾长卿云了,轻笑一声道:“你想怎么做?”
季风勾唇一笑,伸手揽过风银的腰肢,屈指勾了勾他的下巴,一双桃花眼又露出登徒子的浪荡,道:“谁管他啊,他估计都躲起来了,不急,山水有相逢,洵舟啊,你想回阆风吗?我们一起去。”
风银永远会为季风装满他的眼神勾走心神,长睫动了动,视线栖息在他柔润的薄唇上,低头吻了吻,纵容般轻声道:“好。”
后来,惘极境和阆风灵域这两个让世人千百年敬之远之妒之趋之的存在就此消失,只剩下一片茫茫雾海。
有人传言是阆风灵域最后一任族长彻底将支撑惘极境存在的力量销毁,联合修界各派镇压了惘极境的妖邪,然后引渡镜海的灵力填满那条不断冒出邪气的裂缝,永生永世互相制衡,世间最大的威胁得以消失,天下一片清明。
只是仍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贪心不足的人想去那片禁地寻宝,最终都消失在茫茫大雾里。
没有人知道,在大雾最深处,那棵充满灵气的神树若木还在,依然茂盛地开着火红的花朵,风一吹,便飘飘扬扬落在镜海湖面。
巨盖遮天的若木神树下,常常有一青一白两个俊美至极的男子相依相偎,吹奏着浮生岁月一腔无悔的笛声。
——正文完——
69、番外一 青魂
◎青崖◎
沈青崖醒了过来,自己依旧是一抹残缺的青魂,他环顾四周,天地昏黄,风沙萧索,脚下的路泥泞不堪,路旁长满了花瓣同红绸一样的彼岸花,若有途经此地的亡魂胆敢采撷,便会被灼伤灵魂,来世抱残而生。
奇也,他死了一千多年,神魂早就消散,只留下他这一抹残缺的魂,地府也早就不收他了,他就像是被三界除名,怎的现在还会在黄泉路上醒来?
他跟着其他鬼魂往前飘,发现越往前走,生前的记忆就越发不受他控制般在他脑海涌现。就好像这条路本就是让踏上来的人回忆与反省自己的一生,之后便将他抛诸在后,去面对审判,再入轮回。
“凌子恒……”
“凌子恒……”
有个声音在叫他,但他脑海里全被他滔天的火焰和岩浆包裹。
“凌子恒,是你吗?”
“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等了你好久……”
他和堂子枫被岩浆卷下去的时候,似乎看见了岩浆深处的一俱白骨,他好像在这片火海里被焚烧了很久很久,始终不愿意化成灰烬。
他是谁?
“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我,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残魂在被火焰吞噬的时候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堂子枫的魂魄包裹住,统统都被那俱白骨吸了进去,被焚烧的痛意消失后,他好像触碰到了那个莫名声音的来源——一道被业火焚烧千年也不愿意消失的执念。
他走到奈何桥边,守桥人认出了他,对他恭敬地行礼。
“凌仙师只差最后一世轮回便可飞升,只是魂魄不全,只能投身成一个心智不全之人,历经尘世百劫。”
沈青崖出神,还在回想着白骨的记忆,过了许久才道:“他去了哪里?”
守桥人的眼瞳可以看穿魂魄的生前执念,但是看不到凌子恒的,他问:“凌仙师说的是?”
“堂子枫。”
守桥人了然:“沈青崖道长死前执念太重,导致魂魄每一世投胎都命运坎坷,如今怨恨已消,心结已结,他会投生在寻常大户人家,平安顺遂的过完一生。”
凌子恒心里有些难受,竟然过了一千年,他才知道沈青崖究竟是怎么死的。
当初建造神火台地宫的人当众也有他,他们在建造地宫时也给自己留了一个可以出去的阵门,只是这邪妄深处诡异无比,阵门刚被建造出来就被岩浆吞噬,需要一个人用血魂祭司才能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