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在一片前滩找到了被冲上岸的一些河灯,好多都已经褪了色,字迹也不清晰了,可偏偏就让我看到了一个没有署名的,从前在时风门你带我去你房间时,我在桌案上见过你的手稿,勉强认得出你的笔迹,那河灯上面就写了三个字,你觉得,我找对了吗?”
“别说了……”季风声音很低:“是我有愧于你,不会再有下次了。”
风银深吸了口气,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低声在他耳边道:“再有下次,我以后都不会再找你了,我不要你了,你也别想找到我,知道了吗?”
季风抱紧了他,道:“知道了,谨遵少君教诲。”
季风赶了几天路也确实累了,没多久就睡着了,倒是风银没睡好,做了一晚上梦,梦里全是黑暗和无望,睁开眼,那种无望持续出现在眼前,一切还是原样,枕边空冷,从来就没没有人,他猛地冲出房间,整个客栈清净至极,空房间都敞开着门,没有猎妖人来这里,更没有那个人。
一切都回到原点,变得支离破碎……
季风起了个大早出了一趟门,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侧躺在床边单手撑着脑袋痴痴地看着风银,见风银睡得不好,额间渗着细汗,偶尔一双修眉紧紧地蹙了起来,抬手抚了抚他的鬓发。
看来是做噩梦了。
“你醒了。”
见风银忽然睁开眼,季风惊喜地笑了笑,刚要开口被风银一把攥住手,季风愣了愣,然后笑道:“做噩梦了?不枉我起个大早,看来这一趟去得很有必要,洵舟,我送你个东西。”
季风松开风银从怀里摸出一跟黑绳,绳子末端接了一颗碧蓝色灵石,润泽地闪着幽光,和风银眼眸中的色彩如出一辙。
风银将蓝幽玉举到风银眼前,道:“我刚去了趟阆风山,找了一块蓝幽玉做成了这个吊坠,你戴在身上有助于调养灵息,晚上也能少做些噩梦,跟风吟相差无几,诺,还给你。”
说话间,季风给风银戴在了脖子上,借着圈着风银的姿势,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问:“喜欢吗?它还叫风吟,你别再怪我当年捏碎吊坠了好不好?”
风银捻起吊坠看了看,眉头还是紧锁的,方才那些梦还在他脑海没有挥散,余悸在心,良久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他拽过季风在他身上快速检查一遍,急道:“你去了阆风?惘极境十层结界,有没有受伤?”
季风按住他,捧起他的脸正色道:“我没事,若木之花的力量融进我的骨血,结界和惘极境都不是问题。”
“那也很危险!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下一道将你绑在我身边十步内的术法,你才不会趁我睡着又擅自离开?”
季风飞快直起身跪坐在风银面前,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伸出双手,道:“来吧,请少君将我绑起来,让我离不开你十步远。”
风银看了他一眼,掀开被子径自起床洗漱了。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玉生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洵舟哥哥,小风哥哥,下来吃饭了呀。”
玉生守在门外,话落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了,季风轻快地走出来拉过玉生往下走,“行啊玉生,起这么早?以前你可是要师兄们轮番叫才叫的起来的。”
玉生得意笑道:“当然了,我现在不赖床不偷懒,跟着洵舟哥哥修为大有精进,洵舟哥哥还教了我很多阆风术法呢。”
季风表扬几句:“好好好,玉生真棒,过来我问你。”
玉生被拉着飞快走下楼,见季风还往后看了一眼,不明所以,问:“怎么了小风哥哥?”
季风佯作严肃道:“你是不是把我七年前托付你的事告诉洵舟了?”
“啊?”玉生眼神躲闪,“没,没有啊。”
季风道:“还装,我已经知道了,不是让你不能告诉他这个么?你可是把你小风哥哥我出卖了个透顶啊。”
玉生往楼上求助地瞥了一眼,看到风银刚走出房门回身关门,嗫嚅道:“我要是不告诉洵舟哥哥,他就不让我跟着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说了。”
风银缓缓走下楼,看了他们一眼,径自越过两人,道:“过来吃饭。”
玉生得救般颠颠跟上去,“来啦。”
季风本来就不是真的要怪玉生,听罢也跟上去了。
“这巽风镇倒是太平,坐落在西境,又离惘极境只有五百里,周围却没什么妖邪,虽不常与外界交往,自给自足,倒也殷实。”
季风看了看窗外,大清早街上出来活动的人不少,倒是挺热闹的,他又道:“只是那三个失心疯的人倒是有些邪乎。”
老板送来了早点退了下去,玉生拿起一个糕点先递给风银,得了风银一句你吃,他才高兴地送进自己口中。
季风摇着扇子啧啧道:“儿大不中留啊,七年人世故人心,等闲变却当日愿,玉生眼里已经没有我咯。”
玉生噎了一下正要给季风夹,风银先他一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冒着热气的蒸糕放进季风的碗里,道:“吃吧。”
季风勾唇一笑,道:“还是洵舟好啊。”
玉生委屈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软糕,想起什么似的道:“这个镇子轻易不会有什么异样的,那三个得了失心疯的人的确是太蹊跷了,如果不是巧合而是有妖物作祟,连我们都查不出来,那这妖怪怕是不简单。”
风银道:“不是妖,便是人。”
季风夹起蒸糕吃了一口,道:“为何说这个镇子轻易不会有异?说起来,你们到巽风镇来是做什么的?”
玉生口里嚼着东西含糊道:“因为这里有封魔阵。”
“封魔阵?”
风银目光动了动,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他不急不缓道:“先吃饭,路上再谈。”
老客一行人踩着楼梯踢踏踢踏下楼,向季风那桌走过去,行礼道:“季少主既然已经找到风银少君,我等也没什么能帮得上的,便告辞了。”
“等等。”季风叫住他们起身。
老客道:“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季风一收扇子,抬手施术,手指尖上结了一朵嫣红的海棠花,手掌一转,海棠花光华流转飞向老客,老客睁大眼睛,瞳孔里都映着海棠花的光芒,里面纯澈的灵力都快要溢出来,他惶恐道:“这,这是……若木之花?”
季风道:“我说过要感谢你们告诉了我真相,也幸亏有你们带我来了巽风镇,这才找到我要找的人,否则不知道还要蹉跎多少时间,这不是若木之花,只是它一点灵力的结晶,你等猎妖人常年游走在惘极境,这个可以让你们免受毒瘴侵体,遇上难对付的妖怪,也能在关键时刻保护你们。”
老客等人捧着海棠花面面相觑,然后郑重地将之收了起来,合手道:“多谢少主。”
“去吧。”
老客等人离开了客栈,玉生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的声音,咽下口中的包子,道:“小风哥哥,我也要。”
季风一笑,用骨扇敲了敲他的头:“你要来做什么,给了你就不知道好好修炼了。”
玉生撇撇嘴,风银道:“吃饱了就走吧。”
季风跟上去,道:“我们现在可是要去封魔阵?”
风银道:“巽风镇有日月山,第七个封魔阵就在山中。”
季风回溯记忆,找到了封魔阵的相关信息,他道:“是我爹和你爹还有游心当年的计划?当年他们惘极境一别,都各自回去准备了,这么说我爹已经建好了封魔阵,只是意外来的太快,他们还没来得及实施最后一步,就牺牲在了那场大乱中,封魔阵的位置更是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你这七年一直在找吗?”
风银点头:“不止我,还有季掌门。”
季风:“小叔叔?说起来,是小叔叔将我沉在了镜海,那后来他是怎么出去的?”
风银摇头:“不知,这些年季掌门行踪不定,连时风门的人都常年找不到他,四年前,陆息找到了我,给了我一张手稿,是舜华前辈画的八卦封魔阵图,说是季掌门托他代为转交给我,让我去寻找,封魔阵事关我等父辈当年的计划,我本亦有毁掉神火台之志,加之二十年的祭阵期已经只剩一个月,必须要尽快找到并启动所有封魔阵,彻底毁掉惘极境,才能避免无谓的牺牲。”
三人很快离开了巽风镇往日月山走,封魔阵压境,十方太平,山清林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