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之庭看向他道:“幸亏你们发现及时,通知了我们,阵法没有被破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江屿带着小桑去找幸存的众人,季之庭又拉过季风,眼中略有伤感,道:“风儿,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又来,老父亲情怀泛滥了。
季风眨眨眼警惕他:“我四肢健在活蹦乱跳,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肉麻的话咽下去,放过我吧。”
季之庭自风银硬闯惘极境把季风带回来后去看过他,知道他伤势几何,只不知他眼睛坏了,叹气道:“只可惜那镜海湖水是假的。”
当初季风要去惘极境他拦不得,在里面受尽折磨他救不得,如今他眼睛瞎了,唯一解药镜海湖水他寻不得,到底愧对季舜华,更是心疼他,拉过他的肩膀抱了抱,季风看他是真心疼便没推开他,垂了垂眼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问:“对了,堂子枫呢?他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季之庭自顾心疼了一会儿这才放开季风,挥了挥扇子道:“回程时我见他神色不对,便问他如何,他说有更重要的事要先离开,我想后面的事也有我们,他一路奔波也累了,便让他走了。”
季风若有所思,忽闻风银有动静,便问怎么了,风银侧目看向城外方向,先前那道气息又出现了,转身对季风说:“是师伯。”
季风道:“游心大祭司?他来了南屏城?何时来的?”
风银眉峰皱了皱,又对季风道:“我去找他,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季风觉得先前那股莫名的失落感又涌了上来,怔怔地点头,感觉到风银的手抽离了他的掌心,一时怅然若失。
城外竹林中,风声簌簌地响动,一白素袍光头男子背身而立,周遭气场沉郁。
“师伯。”风银走到他后面,游心没动。
风银语音低沉道:“你早就来了,在祭台阵法启动前。”
游心背对着他,漆黑的目光落在前方,深不见底,风银继续道:“甚至在掩月篡改阵法时,帮了他一把,是不是?”
竹林间死寂一片,游心薄唇轻轻抿着,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师伯,你到底要做什么?那可是南屏城啊?”
游心终于动了动,声音冰寒,“南屏城除了顾氏,皆非我族人,既非我族人,死了便死了,少君要来问罪于我么?!”
“师伯?”游心从没这么叫过他。
游心转身,眼中的寒芒减退几分,声音和缓下来,按了按风银的头,道:“好孩子,师伯明白你的心,既然来了,那便跟我走吧。”
“去哪里?”
游心眼神如一把短刃,看向风银:“去哪里?洵舟,你莫不是跟那群人混久了,忘记了自己是谁?”
风银眉峰一蹙,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说:“师伯其实是想动阵法么?”
游心脸色一变。
风银道:“曾经师叔带我逃回雪苍时,曾告诉我忘却前尘仇怨,但唯好好活下去,也不负舍命救我出来的族人,可三年前,师伯忽然重提仇恨,开始让我联系闻人羽,叫我为阆风报仇。数月前我曾问过师伯原因为何,现在可以回答了吗?”
游心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又消失,道:“灭族之仇,不共戴天,我当年怜你年幼,不愿你将自己沉溺在仇恨中,所以才这般告诉你,你现在长大了,又是我族族长,阆风银镜少君,多少人拼死将你送出来,为他们复仇告慰亡灵,是你自灭族那日起,刻在骨子里的使命,难道你要丢弃么?!”
“不是。”风银道。
游心凛然:“你爹尸骨无存,你娘死后都不得安息,你现在还要来质问我?!”
风银摇了摇头:“不是的师伯,我只是不明白,我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
游心看着风银,那双碧蓝色的眼睛跃动着湖光,他好像极力的想要穿透那双眼睛,去看到曾经谁的影子,半晌柔声道:“我不过是深怨跗骨,此恨难消,洵舟,我和你一样,都只是想要手刃敌人,还阆风一个清白。”
风银沉默,良久低声问道:“师伯,我还有一个问题。”
游心:“问吧。”
风银吸了口气:“当年,十二年前,是师伯带长竟天攻入惘极境的么?”
话落,游心眼神瞬间变得肃杀,“谁告诉你的?”
风银:“我亲眼看见的,在无浊的幻界,师伯一念之差,因爱生恨……”
“住口!!!”
“师伯中长竟天藏心之毒,被人挑唆,忘记了大祭司的使命——”
“我叫你住口!”
竹林中一阵尖啸,游心眼神沉的可怕,“我自知我罪无可恕,本该自戕以死谢罪,若不是因为你,我为什么要苟活至今,你以为我想这般或者吗,你以为我不想下去见你娘吗?你不知感谢,如今还要来谴责我,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要问罪于我,是么?!”
风银看着渐渐失控的游心,眼底一抹黑气上涌,与之前掩月妖异的眼神无异,知道是他藏心之毒未解,只怕此时又被左右理智了。
游心好言道:“你既知事情原由,当晓得长竟天才是罪魁祸首,你忘了我们的计划了么?”
“不曾忘。”
游心道:“那便跟我走!”
风银眼底纠结挣扎:“可是师伯——”
话音未落,风银眼神一变,游心抬手摄住了风银神识,冰蓝的眸子湖光一散,游心道:“记住了,你是阆风少君,你的仇人是整个天垣,这世上,没有任何你该留恋的人,也没有任何一处有你的容身之地,唯有杀尽天下人。”
风银眼底的湖光好像停滞了,变得黯然,良久沉沉地开口:“世人,皆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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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风吟
◎坠子的主人是谁?◎
两个月后,话世轩。
一楼座上,青衣修士首睿端正地坐着,看了看热闹中心,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着临夏现今最受欢迎的故事,他似乎是对故事不感兴趣,收回了眼,嘬了口茶。
后排角落不甚显眼处,一个老头和一个布衣男子蹲在地上津津有味的嗑瓜子,老头一只眼睛看着楼上,一只眼睛注意着周围,布衣男子一只耳朵听着说书人讲故事,一只耳朵分给絮絮叨叨的老头。
老头尹不醉道:“还是临夏城好啊,有时风门在,还能护一时平安,外边就不一样了,这两个月不安生,可不干乱走咯。”
布衣男子老包回他:“外边儿怎么了?话别只说一半哇。”
尹不醉纳罕:“这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哇。”老头啰里啰嗦的,布衣男子的注意力又被说书人分走几分。
尹不醉又抓了一把瓜子,准备大展身手:“嗐,那我来跟你摆摆,前阵子修界发生了一件大事,不,不是一件,修界这几个月以来就没小事。”
老白着急的盯了他一眼:“你倒是说哇。”
尹不醉:“你知道阆风人重回天垣了吗?”
“怎么不知?外边儿那皎玉榜第二那人不就是阆风少君么。”
尹不醉摆手:“什么皎玉榜不皎玉榜,都是谁排的,一群城里嫩娃子在那里比上比下,有意思么。”
老包瞥了他一眼,这老头不修边幅,胡子拉碴,颇为嫌弃道:“你懂什么,难不成要弄个老头老太太排名出来,你就舒服了?”
尹不醉吐一口瓜子壳道:“嘿,跟你说正事呢,臭小子。”
老包让道:“说说说,阆风人怎么了?”
尹不醉哼了声,才道:“说阆风人呐,千百年来镇压惘极境用的是活人祭阵,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在说天理难容,要杀尽阆风人替天/行道呢。”
老包惊道:“这是真事?要用多少人呐?”
“不知道。”
老包颇有些怀疑,这阵子听书编排的都是季风和那阆风少君的故事,挺久了多少生了些感情,不舍得随意给人下定论了,道:“那后来三星门不是修复了阆风的结界么,是不是就不用活人祭阵了?况且这十几年也没听过这档子事儿啊。”
尹不醉破不在意真相究竟如何,道:“那不晓得,如今的阆风人出世怕是不为这个。”
老包:“你想说他们是要找修界寻仇?可这两个月也没啥动静啊。”
尹不醉没答,说:“我听说霁月阁阁主闻人羽也是阆风人,你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