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浚山(9)

作者:马小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是的,既然公荀交代了,余子墨就要听命,不过余子墨很庆幸是自己告诉公浚这些实情,起码在他面前公浚可以毫不掩饰的释放自己心里的情绪,不必防备,不必畏惧。

真相虽难以启齿,可余子墨未做掩饰,公浚不是矫揉造作的女子需要编一个漂亮唯美的假象安慰脆弱的神经,他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即便世界真实血腥,他也要有独自面对的勇气。

陈年往事一层一层像拨开了辛辣的葱头,熏得人眼睛疼,机械的流着眼泪,直到无泪可流。听闻不光陈氏车裂,连“公浚”这个人也在公荀昭告天下的旨意中早亡,公浚竟笑了一下,不知是嘲讽自己的身世,还是凄笑自己的境遇。

公浚垂头不语,余子墨等了片刻,公浚才疲惫的拉扯着被子一边把自己续进仅有的温暖里,一边淡淡的重复着:“生为何人,魂归何处?生为何人,魂归何处?”

静默。只有压抑的哽咽牵动瘦弱的肩膀,在被子里发出轻轻摩擦的窸窣声。

7、用膳

◎在我面前你不必活得战战兢兢◎

雨夜。

余子墨刚躺下,侍从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大人?”

“什么事?”余子墨立刻起身,怕是公浚找他。

“大人您快去看看吧,厢房那位爷好像是让梦魇住了,他……”

不等侍从形容公浚的状况,余子墨就拉着衣襟开门出来,一边合着衣服一边快步往厢房走。还未进门就听见了公浚的叫喊。

“怎么了!”余子墨进门就问。

侍婢已经吓傻了。晚上的时候,这位爷算不上好,神色恹恹,不过还算正常,吃了药便躺下睡了。可是一个时辰不到就见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侍婢凑近一看,床上这位不光满头大汗,双颊还透着红热,侍婢伸手一探,竟烧得烫手,还没等她出去喊人,公浚就胡乱的叫喊了起来,就好像侍婢刚刚不是轻触了他的额头,而是拿刀子剜了他的眼珠。

“请大夫去!”

怕是真的让梦魇住了。

“公浚,公浚!”

公浚喘着粗气微微睁开眼,可是叫喊的声音却没有停,反而比睡梦之中更加嘶厉。

“公浚你怎么了!”

“我疼,我疼!”公浚说着,人就开始在床上挣扎起来,手脚胡乱的蹬踹着被子,像是和看不见的人厮打,“啊!啊!”疯了一般!

“公浚!公浚!”

公浚仿佛听不见余子墨的声音,身体痉挛的弓立起来,脖颈青筋暴起,指节攥成了玉色发出骨骼碾压的咯吱声,“啊!”就好像无形的人偷偷的立在床边,将闪着寒光的匕首一寸一寸的推入公浚的心脏。

余子墨扳住公浚的身体,那单薄身躯突发出来的力气竟连余子墨都没制住。余子墨用身体压住公浚让公浚停止对自己的伤害。

“公浚,公浚,你看看我!”

公浚上身无法发力脚上却还在乱蹬,企图弓起腰身,挣脱束缚自己的力量。他吼着喊着,直到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着“你看看我!”他才从模糊的幻境里,看清了眉峰紧蹙的余子墨。

“子墨兄……我疼,我好疼!”

“哪疼?”

“腰疼!腰上疼,太疼了,这疼!”公浚抽出手腕,细长的手掌附在腰间,紧紧的捂着,好像那正涔涔血红。

余子墨一愣,那是公浚被切过皮肉的地方。

“都好了,已经好了!不疼了!”

“我疼,我疼,真的疼!”公浚泪流满面,痛哭失声。不是他知道自己身世时,那样静谧隐忍又无奈的哭泣,而是撕心裂肺、直抒胸腔的哭嚎。

余子墨环住公浚,把哭得发抖的人紧紧箍在怀里“嘘……嘘……真的好了,真的不疼了!”

总会好的,总会不疼的。

公浚闹着吵着哭着,直到累睡了才平静下来,余子墨起身想给他拿巾帕擦擦脸,可是人还没站起来,头上便一阵扯痛,低头一看,公浚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余子墨的头发缠在指上,轻轻握在手里,似乎这微凉的发丝是他在世上唯一可以抓握的东西。

再见公荀的时候,公浚还是怕,那种透过皮肉刻在骨头上的疼痛,总是需要些时间去抚慰的。好在,公荀都明白,好在公荀现在又把公浚当成弟弟。

“陈氏伏诛,不论你是不是她亲生骨肉,都会成为朝臣口中的大患,不如让公浚彻底消失,新生一个余子俊,做你以前想做的事,过你想过的生活。”

余子俊。公浚抬眼看静立于公荀身后的余子墨。

“你看他做什么!余子墨素来沉稳,当得起你的兄长!”

公荀是会错意了。

“臣弟……草民……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在什么下!”公荀一抬手,公浚就本能的瑟缩,这一幕居然有点小时候的样子。小时候公荀帮公浚温书,结果公浚一问三不知,公荀气急了,就抬手佯装要打公浚,公浚也是缩了一下脑袋,并未迎来预想的疼痛,公浚就眯眯着眼睛冲着公荀露出讨好的笑容,只是如今的公浚笑不出来了。

“我是把你过继给余家了吗!余子墨是我不在你身边时候的便宜哥哥,你有什么需要就找他,不必这般小心谨慎,就算你不是王嗣,你也是我弟弟,我还是你兄长!”

公浚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心口那块堵得水泄不通的重物竟是一松,“是,臣弟知道了。”

又养了三五日,公浚的身子总算是有了起色,大夫也说了,可以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余子墨也算是放下心来,过了晌午便去了诏卿鉴,虽是公务不多,但是有些日子不露面,总还是会积压一些。

等事情都处理利索,天已现月色,正好属下端了点心,余子墨就随意吃了一口,到府上的时候已是戌时。

“大人回来了!”

余子墨随手将破风交给侍从,管家就穿过庭院迎了过来。

“嗯。”

“传晚膳吗?”

“吃过了。”

管家一怔,支吾了一下,便跟在阔步行进的余子墨后面。

“二爷呢?”

从公浚入府那天,余宅上下都知道,素来无亲的余大人突然蹦出来个失散多年的弟弟。只有守在厢房的侍从知道那浑身血污的人是天牢里的重囚,毕竟他之前三天两头的跑去送这送那。

不过他的嘴闭得很牢,就跟上了铁打的封条一样。不光因为余大人给了他丰厚的银两,还因为余大人吩咐他的时候,手里削着苹果,明晃寒射的小刀,就跟小木片一般,余大人指头一动,它便绕着余大人的指根上下翻滚,回握到余大人手中,微一用力,苹果就一分为二。侍从总觉得余大人削的不是苹果,而是他的脑袋。

余子墨不是那种不怒自威的人,他是靠近即寒,府上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虽未见过可对诏卿鉴的手段多少有些耳闻,心里明镜知道自家主人是一群罗刹的头头,是尊阎王。所以余子墨吩咐什么,家仆绝不用他说第二遍。

一年下来众家仆也算是摸清了主人的脉,多做事、少说话、忠心于主,就能在余府里挣很高的月俸,足够养家且过得不错。余子墨吩咐,余子俊入府之事不得外传,他所住厢房无事勿近,一众家仆悉数做到。不过总是有些八卦的心思,想这位余二爷是不是不得待见,大人困于血脉亲情才不得不把人带回来。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余子墨不喜人叫他老爷,所以一宅上下只尊称他为大人。余子俊入府,大家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家主的弟弟按理说是该尊称一声“二爷”的,可余子墨不让叫老爷,又道余子俊之事不得外宣,家仆就不知道余大人对这个弟弟是什么态度了。

余子墨虽冷却细,一句“厢房那位爷”,便知道家仆为难了,于是带着头称公浚为二爷,余子墨私心,不论出于哪种原因,公浚都当得起余宅的家主。

“二爷?可能在房里吧。”

余子墨脚步一顿,“可能?”

“大人,下午的时候二爷特意差人去买了酒,还命后厨准备了些菜肉,说是晚上等您回来用膳。酉时的时候便去膳厅等您回来了,可……你看都这个时候了,小的怕二爷累着,之前去膳厅请他回房休息,二爷让我忙我的去,所以……”

“知道了。”

余子墨脚步不停直接奔厢房而去,可夜色已浓却不见房中有灯光,于是他步锋一转直接进了膳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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