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肯定也急,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人安插进来,却没想利剑卷了刃,他更想游说韵熙帮他成事。不如我们助他一臂之力。”
“怎么助?你别想在用自己当饵!王兄,我求求你让我多活两年,我在暗室听他在你身体里留针我都要吓疯了!”
“不是还有余子墨吗,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王上,臣下可不敢保证我的剑有他的针快。之前是实在查不出个一二,就像地图只差那一块,路线便通畅了,所以才铤而走险,如今许昭林失去了苏王后的帮衬,谁能保证他不狗急跳墙,万一他真想一命搏一命,我这剑还没出鞘怕您就要驾鹤西游了。”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王兄凶他干嘛,他字字句句都在理,总之不行。”
公荀咬牙切齿刚要训斥,便传来了敲门声:“王上该吃药了。”
“快快快!”公荀招呼,余子俊和余子墨赶快起身,除去高高垒起的被褥,把公荀重新塞回被子里,顺便把被掖了个紧实。
“进来吧。”
苏韵熙端着药进来,就见公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道:“你们、你们先下去吧,这些日子辛苦各位大臣各司其职。”
“是。”
余氏兄弟摇着头就出去了,王上的戏真足,看他那虚弱的样子,谁知道刚才苏韵熙没来的时候,他正准备底气十足的拉着架子骂人!
公荀身体在逐渐恢复,因余子墨的敏锐,心里思量不明的事情也清晰了然,精神上好了,身体恢复的也快,余下的就两件事让他头疼,一个是此次行刺是何人所为,一个便是苏韵熙。前者自然会有余子墨手下一干人等回去查办,可是苏韵熙,公荀需要思量的太多,他曾经以为他了解苏韵熙,觉得她性子软柔,很好拿捏,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可是苏韵熙她也睿智有脾气,主持后宫奖惩分明、人人佩服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心思沉密如陈氏那般当年也不曾有苏韵熙的风评高。他以为苏韵熙是小女人心思,心里想得都是儿女情长,吃穿用度才是她关心的,却不想苏韵熙也曾不动声色的调查他,也曾杀伐果断的力荐处死陈氏,更没想苏韵熙出他所料的决绝赴死。
如今反思,公荀才发现他从未真正的了解苏韵熙,以至于现在他更不敢轻易的去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就像被困在一个地方,你面前全是可以选择的门,可是你不敢推开任何一扇,因为后面的道路你不知道是什么,有可能是阳关大道,也可能是悬崖峭壁。公荀不敢赌,他见识过苏韵熙的决绝。
所以他装病,示弱总是最好的办法。林昭同苏韵熙道明身世后,苏韵熙没有立刻笃定公荀的恶劣,而是反复确认事情的真实性,这样的态度公荀便知道苏韵熙对他是有情的,这女子算是重活一世却依然信他,自己当初脑子是进水了才会伤她。
太医说公荀的伤势在逐渐愈合,可是公荀整个人的精神却依旧疲乏,除了召见余氏兄弟的时候清醒,大多时间都是握着苏韵熙的手睡觉……太医查了几次都找不到原因,最后只能归结为此次受伤凶险怕是伤及根本,总要多些时日调养,可是苏韵熙却担心,担心林昭是不是因为她的迟疑,已经开始暗中实施什么计划了。药食千万,相生相克,林昭是大夫,且是个技艺颇高的医者,若他想做手脚那还不是轻而易举?!苏韵熙真怕哪个不注意,公荀就命丧黄泉,所以这几日所有膳食全部亲力亲为,开始余子俊还害怕苏韵熙是动了杀心,可是几次就发现,苏韵熙根本没那个意思。余子俊抬手动过的餐具,苏韵熙都趁他不注意拿去重新清洗,倒是一副怕他下毒害了公荀的样子。
苏韵熙其实很乱,她现在不是再用脑子做事,是在用心。脑子里反复思量林昭的话,越觉得林昭不至于拿这灭门杀头的大事来谎骗她,何况有些事实的确存在,只要稍加打听便能知道,林昭细数的那些人确实都殒殁了,虽然官方的说辞不一,但是自古帝王粉饰自己的招法都是这样的。
有了这些认知,公荀的恶劣好像也顺理成章。可是那夜她守在公荀床边不小心睡着了,梦中听见布料窸窣,睁开眼便看见公荀拖着重伤的身体,费力的给她盖着被子。
“都说太累就回去,你却不肯,这样睡着会生病的。”
“无事,王上怎么醒了。”
“你做噩梦了?”
公荀是被苏韵熙梦中的低/吟弄醒的,刚才苏韵熙的确是在做噩梦,她那在梦中都面部不清的父母兄长被黑衣人追杀,血溅当场……
苏韵熙点点头,又摇摇头,场面是挺血腥的,可是她没有心悸的感觉,这梦境竟不如她梦见自己坠崖公荀飞身扑救来得真实。
“莫怕,我在这呢。”公荀抬手拨弄着苏韵熙额前碎发:“你品性纯良,无愧于心,噩梦不过是这几日太过劳累休息不好才来惊扰。”公荀其实是想宽解苏韵熙莫要把“仇恨”这事压在心里,搅得自己不得安宁,却不想苏韵熙却抓住了话头,直望入他眼睛:“王上可无愧于心?”
公荀的眉头跳了跳,就在苏韵熙以为她听不到答案的时候,公荀哑声道:“愧,我此生有愧两事。一事,我知有奸人残害父王未及时制止;二事,爱我之人为我所伤。”
不论是两年前的你还是两年后的你,都是为我神伤,这便是我最愧的事。
苏韵熙目光灼灼,她脑子不够用了,她只能遵从自己的心,万事等公荀好了再说。
101、表露心迹
◎公荀这人有个毛病,就是主意正,他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他跟二余说,不是商量,是告知,就算两人在……◎
公荀这人有个毛病,就是主意正,他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他跟二余说,不是商量,是告知,就算两人在一旁拍桌子,他还是该怎么样就怎样。
所以当公荀跟林昭说这些日子睡眠不好,有没有什么方法让他睡个好觉的时候,余子俊就差掐人中来缓自己的这口气了!有什么办法呢,那是他兄长还是闲着没事就把王上身份搬出来吓唬他,但从来不付诸实践的“王”兄!余子俊被他气得头疼,若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让林昭给他号号脉,看看他还能活几年!
林昭正愁找不到机会再跟苏韵熙说话,公荀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不怪林昭不走脑子没看出公荀的心机,只因为公荀戏码太足了,不光一副憔悴病倦的容颜,且满满病患寻医问药的急切,因林昭危难时施救把林昭当成了救命稻草这些日子都是“唯命是从”,谨遵林昭医嘱,人们都说这在乡野不求功名的林大夫,这下可要高官厚禄了,这没准这就是他自己积下的福缘。
失眠事小,留针入穴即可。
“不过王上宫中人多,王上睡眠清浅肯定点滴声音都会影响。”
“这样,那就都退下去,大夫可需要留下个帮手?”
“倒是不必,不过需要留个侍婢用温水为王上活络经脉,上次那位配合的便不错,王上可点她侍候左右。”
公荀软着声音对林昭说:“那就劳林大夫费心了。”微微侧目就看见余子俊点指他的手,气得微微颤抖,也不知是恼得还是吓得,余子墨更是一脸阴沉,罕少有表情的他竟然翻了个白眼,那意思就像是说:你就作吧,我不管了。苏韵熙面部清冷可是垂下头的时候眉毛却拧成了一团。
施诊之时,林昭自然一派医者风范,不言语不拖沓,震针入穴手法精准,苏韵熙在一旁看着,却也心惊肉跳。
林昭抬手询说道:“王上若觉困乏,可稍事休息,待起针之后再喝一碗宁神安眠的汤剂便可。”
“嗯。”
林昭写了个汤方回手交给站立一旁的苏韵熙:“你去交代厨下,三碗煮一碗。”
苏韵熙看了一眼手中药方,眼睑快速上扬看着正与她对视的林昭。林昭目光平平不带一丝情绪,却因苏韵熙看他而凝眉,只因苏韵熙眼里满满的警告,没有一点熟识的温度。
“去吧。”
这一句去吧,苏韵熙无法拒绝,因为说这话的不是林昭,而是躺在床上眼皮开始打架的公荀。
苏韵熙敛气开口应声答是,可是眼神却在林昭身上深了又深,然后轻轻的摇了一下头,便出去了。什么意思?林昭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苏韵熙在想什么,是说不要和她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