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时今日他却头疼,这个义女如今已经是王上的心头好了,这般境况她是不是真的还想出宫?他一心只是帮旧识还恩情,若是他知道林昭、林母和面前这位陈姑娘存着杀君的心思就是借他一万个脑袋他也不敢给他们搭线,日后也绝不会让林昭乔装改扮进了太医院。
半年的时间,林昭千里迢迢从沽州赶到京畿,苏韵熙从最初的期盼到现在的茫然失措,接过信的一瞬间竟然觉得薄薄几页纸,竟然压得手腕生疼,她一时愣神,直到门扉响动她才赶紧把信压进枕头底下。
“谢陈太医,我一定按时服药,按时推拿。”
陈太医见苏韵熙一派泰然,提笔开始写推拿和练习的方法。苏韵熙默了一下,开口道:“听闻陈太医医术高超,想来早早便进了太医院吧?”
“十三年了。”陈太医随口应答。
“十三年!那真是老臣了,怪不得王上这般信赖你。”
陈太医一脸苦笑,有时候信赖啊,重用啊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道,陈太医可知道位姓许的大人?”
陈太医笔上一顿,这反映太过明显,连纸张上都留下一大块墨点,苏韵熙心中明了,看来这陈太医不光知道姓许的大人,更知道她问得是哪位许大人。可是陈太医却打起了马虎眼:“朝中姓许的大人倒是有几位,不过我一个医者,平日只跟药材打交道,还真不曾结交。”
这便是推脱不知道了。苏韵熙也觉自己问得唐突,心想着等看完林昭的信再做决定,只跟陈太医寒暄几句就让侍婢把人送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苏韵熙吃了汤药,便道累了,窝在床里偷偷看林昭的信。虽是字里行间感受不到情绪的变动,但是明显能觉察出来林昭写得信少了些章法,说话也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像是想说得话太多,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到了后面连笔迹也有些凌乱了。
苏韵熙理顺了一下,了解了林昭一路来的辛苦,又知道了陈太医与他家中渊源,林昭还特意交代若是遇事可托陈太医帮衬,但也隐晦的说明陈太医并不知道她入宫的目的,苏韵熙拿着书信发呆,虽然陈太医只是个传话的,但是现在她若想知道些许之前的事,还真就得撬开这张嘴!
90、找茬
◎冬日存下的最后一点梅花馅,包在酥脆的面皮中,安稳的躺在陈太医的诊箱里,这是苏韵熙的谢礼,当然那油纸和轻薄的尽◎
冬日存下的最后一点梅花馅,包在酥脆的面皮中,安稳的躺在陈太医的诊箱里,这是苏韵熙的谢礼,当然那油纸和轻薄的绢帕中间还夹着厚厚的书信。
除了说明现下的状况,对林氏母子宽慰,苏韵熙最想知道的就是她的身世,当初苏韵熙答应入宫是报仇与报恩参半,她义母事情说得含糊,她只觉得她义母多少是怕她不肯,害怕最后迫于陈家的压力送林暖入宫,才不将事实原委道明。她想着进宫之后借助自己的能力查查详细,入了宫才清晰的认识到以她的身份,若是想查明当初的陈年旧事那是比登天还难。
什么原因,什么事由,什么人下手?她父母又是什么样的人?若是真如她义母所言,公荀不问青红皂白冤枉了好人,那她报仇的心思或许会坚定几分;若一切都是她义母为旧友洗白,她父母其实是有罪在身她又当如何?苏韵熙觉得孝和正要分得清白,不能认亲不认理,她不是为自己动摇的心思开脱,实在是她没有任何记忆,自然不那么肯定她父母的品性。
昨天她又同陈太医提及了“许大人”,不过这次她表明了知道陈太医是林昭的叔父,是可以信赖的人,自己曾受林家恩惠,绝对守口如瓶,希望陈太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太医沉吟了半晌,最后只道:“许家的事林昭和嫂夫人最是清楚,你不如问问他们。”余下再无半句。所以今日,她才会借着送陈太医谢礼的由头,把信带给林昭。
陈太医回府换了身衣裳,也不备轿也不驾车,溜达着跑去隔街的铺子买了点心,又跑去茶楼听了会说书,尚未散席,他便从茶楼的后门走了出去,顺着暗巷一路快行,在一户不起眼的房门前停住脚步,抬手叩响门扉,三长两短,片刻门缝一闪,他便走了进去,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的巷子又恢复了平静。
林昭接过信,脸上立刻浮现了红光,人的精气神在那一瞬间就渡上了色彩。他压着上扬的嘴角忙招呼陈令居,“叔父您坐。”
陈令居不想坐,他这几天眼睛跳得厉害,宫里那位到底对林家知晓多少,是在试探他,还是想要印证某些事实,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纯纯被忽悠了,所以对她的问题陈令居闭口不谈,一直在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我就是个太医,我就是个送信的!”
之前他没同林昭讲苏韵熙的情况,只是简单说她受了伤,正好赶上他当值,所以顺理成章的接触上了,总得说来也算是因祸得福,再者也觉得万一苏韵熙得了盛宠前去央求王上放林暖出宫不是更加方便,省得林氏母子守在京畿铤而走险,可是一想到王上亲自给苏韵熙包扎上药,再加上苏韵熙一再追问“许大人”之事,陈令居就觉得这水,真不是那么好趟的。这其中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万一苏韵熙是站在王上那边的,那林家这下就算是全完了。迟疑半晌终于问出了口:“昭儿,那林辰儿是你义妹,感情很是亲厚?”
陈令居想说你家的事人家都知道吗?结果林昭领会错了意思,竟然愣了一下,略带腼腆的笑了一下:“不瞒您说,她是我心上人,所以劳烦叔父好好照顾!”
陈令居眼皮一抖,真不知是自己的脸绿还是林昭的头更绿……
“额……你先看信吧……”说完转身就走。或许之前把两人都弄出来是艰难,现在王上那一双眼睛就钉在苏韵熙的身上,想要把她弄出来,除非她死了!
陈令居撂下几句话就匆匆走了,林昭迫不及待的拆开信,越看面色越难看,而此时的苏韵熙也凭借着“陈姑娘”的身份,多探听了些消息,可是京畿朝臣除了一位告老还乡的“许大人”,剩下的两位尚在朝中,无一例外,三位都活得好好的。
这“陈姑娘”的身份自然是给她带来了些方便,但同样也给她招揽了祸事,她安安分分的待在泰宁宫都惹人眼疼,何况是跑出来问东问西。
淳妃把桌面拍的噼啪乱响:“你去给我好好查查,这陈傲雪是个什么东西,怎么着,这就开始想着拉拢前朝的大臣了!看看她母家什么货色,我倒要看看她想怎么拉关系!”
亲信领了命退了出去,淳妃还是不解气,喝了口茶水,不知是啐茶叶末还是啐让她恼火的侍婢。旁边的贴身宫婢揣度主子心思,顺口安慰:“娘娘莫要生气,再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您是后宫之主,还不是您说怎么样就怎样,王上又不在宫中大事小情都要您拿主意不是,她若是碍眼,犯错你教训一下不就是了。”
淳妃静默不语,片刻之后扬着好看的笑脸:“听说,那陈傲雪厨艺精湛,我看咱们宫中的这些个吃食怎么都不入王上的眼,让她来教教你们可好!”
转天庆欢宫的內侍就来泰宁宫传旨,说是淳妃娘娘宣见,苏韵熙知道绝没有好事,可是如今她又不得不去,王上和薛子睿不在宫中,这掌事嬷嬷可不敢跟庆欢宫叫板。
没办法只能告诫自己万事小心,硬着头皮去了庆欢宫。正如她所料,去了之后冷嘲热讽自不在话下,苏韵熙知道淳妃这就是找茬,所以姿态放得几乎贴地皮,淳妃说什么她都软软的应“是”,一副任你欺负的样子。淳妃得了口舌之快却也没挑出什么毛病,让苏韵熙做菜苏韵熙便言明手腕尚未愈合拿不起刀铲,见她腕上还打着纱布,淳妃也不能强人所难,临走的时候竟还打赏了苏韵熙一对翡翠镯子。
苏韵熙掂量着翡翠镯子发愣,这翡翠温润晶莹,水淋明澈,质地细腻一看就是上好的种料,淳妃就是母家富庶打赏下人也不至于这般。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定憋着什么坏主意呢!苏韵熙心下明镜,回了房间就跟随侍的宫人说自己累,要睡一会,不用喊她吃饭。
果不其然,刚过了晚膳点,庆欢宫的宫人就来了一堆,说是苏韵熙偷拿了他们主子的翡翠镯子。苏韵熙一脸茫然,就看着一众人演,也不说是淳妃娘娘赏的,就是咬准了“不曾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