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同晟国交涉,人家根本不听,晟王甚至大骂周北君主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娘们,以前还碍于脸面叫一声世伯,现在直接就是“那老匹夫”。从骂战到兵戈相见也就是五六日的功夫,其他人也是见怪不怪了,乱世之中纷战不断,何况这两家早就不对付!
公荀拿着边界将领的奏章,挑唇轻笑,心道苏韵锦好手段啊,能逮住晟国的十名暗使也是不容易,若不是晟王的得力干将,恐怕晟王也能压下些火气。现在战事是越撩越旺,至今未听苏韵锦回苏昭的消息,看来周北、晟国之战还有得闹呢,自己先坐山观虎斗还是暗地里码放些势力进去?
召见军机大臣一同商议,大家各执己见争论不休,一晃神天就黑了,公荀连应下苏韵熙去她那用晚膳都耽误了。
等来等去不见公荀来,苏韵熙派人去打听,才知道公荀在忙正事,都戌时了还没结束,苏韵熙心疼,便命人带上吃食,自己亲自给送了过去。
平日里苏韵熙来见公荀,凡事薛子睿在外执事,即便是不许打扰,薛子睿也会向苏韵熙禀明缘由,今天不但没有言语,见苏韵熙上前,还横跨一步挡住了去路。
苏韵熙微有蹙眉,心说薛子睿今天是怎么了,难不成公荀发了脾气?按理说不应该,听闻周北、晟国对战公荀这几日心情大好。见薛子睿脸上变颜变色,苏韵熙心中一个激灵,莫不是公荀身体不适,怕她有孕在身跟着着急才没去华盛宫的,于是疾走了两步,薛子睿非但未让,跟着倒退了几步有些急切的唤了声:“王后娘娘……”此时已到了门扉,苏韵熙刚要说话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句轻呼:“王上,王、王上!”
苏韵熙整个人都跟着一抖。凡事经过床笫之私的都知道,这是在怎样一种情境下发出的娇喘。
女子声音柔媚,虽是气声却全是甜娇,被力道打断的字句虽说得零散,却全是承宠的恣肆。苏韵熙一脸无措,茫然的看向苏子睿又看向娥黛,前者只是低沁着头一言不发后者却是满脸震惊,迎上苏韵熙的目光也慌乱的低下头。屋内茶碗落地而碎,床榻的碰撞之声越响越大,女子造作的叫喊声也是越来越快,全不是把这耳鬓厮磨归为两人之私,倒像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自己在和谁行鱼水之欢。
苏韵熙想走,可是脚上却被钉了钉子,声声入耳全是公荀与旁人纠缠的画面,苏韵熙的心都跟着在滴血。帝王之家后宫妃嫔众多,为什么苏韵熙会觉得公荀只会独她一个,她心里明白早晚有一天这后宫之中不只有她一个王后,什么王妃、夫人定然会花团锦簇。可是知道不代表不痛,她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了公荀,心里满涨的连根针都插不进去,可她的公荀,终究是众人的。
“啊……王、上,可、喜欢、喜欢奴婢!”
“喜欢~”
“是奴婢、奴婢娇、娇柔,还是王、王后?”
“你,是你、是你~”
登顶的热潮彻底淹没了屋内的对话,屋外的人忽觉得浑身战栗,小腹微痛,这样刺痛终于解开了身体的束缚,苏韵熙泪流满面的落荒而逃,她此时此刻才知道什么是痛彻心扉。满满血痕,竟然找不到一寸未被剜开的皮肉,就算她紧紧攥握,都不能阻止那种毁天灭地的痛感钻入毛孔,钻进血液,钻进神经,公荀不光留恋别人床榻,还拿她与婢女比较,还真是捅了你个鲜血淋漓还不忘撒把盐花,这还是那个对她千般宠溺的公荀吗?
45、可知我心
◎苏韵熙觉得面前五颜六色的事物都幻化扭曲,变成不分色彩不分形态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寝宫,……◎
苏韵熙觉得面前五颜六色的事物都幻化扭曲,变成不分色彩不分形态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寝宫,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行为,她的感观在那一刻离她而去,只能听见钝刀啃噬五脏六腑的声音,她于生活在乎的不多,可独独在乎的却伤她至深。等苏韵熙的感觉回笼,她才感受到通体的冰凉,她窝在娥黛给她暖好的床铺之上,把自己蜷缩起来。娥黛在旁边欲言又止,她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其实这只是寻常事,只不过是当事人太过在乎。在乎?公荀、公荀的感情就是苏韵熙的命。
苏韵熙昏昏沉沉的睡去,睡梦中她都感觉彻骨寒冷的眼泪流淌进了血液里,她突然感觉到女子的可怜,一生唯命是从,唯父唯夫无从抗争。
苏韵熙这一宿睡得极不踏实,早早的醒来,盯着床顶出神。这些已经发生的事实,总是要去面对的,可是她真的好累,累的想一觉睡过去。娥黛来了两次,见她家主子一直在床上躺着,以为还在睡着,心想着昨天主子不一定哭到什么时辰索性不去打扰,可是这一等都快中午了,再不起来也不是事,毕竟往常中午的时候王上会过来用膳。于是往前凑了几步想着上前召唤,才发现苏韵熙睁着无神的眼睛呆呆的看着一处,面色苍白。娥黛心里跟着一疼,她跟在苏韵熙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她如此消沉过。
“主子,午膳备些什么?”
“不必了,我没胃口。”
“那要是……”
苏韵熙知道娥黛想说什么,她心里一阵苦笑,薛子睿怎么可能没告诉公荀昨天她撞见他同别人行欢?公荀若在意,早来宽慰她了,不对,公荀若在意根本不会宠幸其他人……
“薛子睿可来过?”苏韵熙语气平淡,淡然的有些麻木。
“回主子,没有。”
什么意思?后宫之事也不需要她王后知晓,连册封恩赏也不需要她来主持?苏韵熙只觉得头更痛了,挥挥手让娥黛不要扰她,又软软的躺了下去,或许不过是场噩梦,再睡一觉醒了便好。
日头微斜,娥黛左劝右哄,苏韵熙还是说自己不饿,实在没办法娥黛只能说道:“王后娘娘就是不为自己,也得金贵一下肚里的龙子啊!”
苏韵熙才如梦初醒,自己即将身为人母,怎么能为了自己心里不痛快就这么忽视尚未蒙面的孩子,做妻子做的失败,连母亲也要做的失败吗?手指攀上小腹,轻轻抚慰,脸上总算是添了一点清浅的笑容,转瞬即逝。
苏韵熙穿着中衣坐在铜镜前,任由娥黛帮她打理头发。苏韵熙出神的望着梳妆台上放置的首饰,心想对镜梳妆也是不久之前的事,不自觉地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像是把身上的精气神都泄了出去,整个身子都跟着矮了一截。
“娥黛,别弄了,我乏的很,端点粥来就行,我吃了便歇了。”
“是。”
苏韵熙顺手拿过一件外衫披在身上,转头望向窗外,又下雪了,她甚至听见微不可查的落雪声,轻轻浅浅,堆积起来却那般厚重。
清粥小菜,苏韵熙才喝了两勺,公荀便走了进来。苏韵熙跟着一僵,她心里念着公荀,可是情绪又这般怪异,想见又不想见,见了又不知道该拿哪种态度对待,若是往常,她定会起身,掸落公荀冠帽之上的浮雪,握住他赶路过来被风打得微凉的手掌,可是现在苏韵熙不想靠近他,她怕他身上有别人的脂粉味。
“怎么,不舒服吗?”公荀见苏韵熙披着外衣,黑发铺散,脸上清白,连唇色都淡淡的,自己进来她也不行礼,便问道。
不舒服?何必明知故问,苏韵熙连伪装都提不起力气,她有不舒服的理由和立场,却不能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
“头痛。”
“没让太医瞧瞧?”公荀顺手接过娥黛递过来的暖帕,漫不经心的擦着手,眼睛却一直看着苏韵熙。
苏韵熙低垂着眉眼,根本不和公荀对视。“不妨事。慢慢自然会好。”
两人一时无话,一个看着另一个不言语,一个就盯着碗里的米粥像是要算清这一碗粥里究竟有多少粒米。
许久,公荀终于开了口:“你生气了?”
苏韵熙的脸上一闪而现的笑容,是讥诮是苦涩还是悲凉苏韵熙自己都分不清,她想控制自己,可是连调节情绪长长呼出的一口气,都颤抖的断断续续:“王上是打算让她从采女做起,还是直接册封夫人。”
“你生气了。”
“王上定下之后,我要安排后宫的居所和她的月钱。”
苏韵熙说这话的时候,手一直在搅动着已经凉透了的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