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哼,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三好学生呢。”许逸风得意洋洋,好像找到了垫背的。
陈与同想到昨天他回来的样子,看闫严端着碗四处夹菜,无奈笑道:“你们这出去请人吃饭,都吃的什么啊?”
许逸风也很好奇,高级西餐没能签下来的合同,闫严是怎么做到的,他伸了酒瓶子和闫严碰了一下:“你请人姑娘吃什么大餐了,开票了没?到时候给学长报销。”
一说这事闫严就更抬不起头,他把嘴里的饭菜咽了,喝了许逸风敬他的那一下,笑道:“没票,去胡同里找了个没门脸的地方吃的卤煮火烧,加两瓶北冰洋一共花了78块钱。回来还是人家开车把我捎回来的,打车费都不止这个价。”
陈与同再次想到后海那家面馆。他猜那个地方或许也是闫严发掘的宝藏店铺,他们曾一起在北京城的各处摆摊,闫严并不需要那份收入,也完全有条件吃得更好。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掺杂着一些他不想承认的酸涩,他缺席了许逸风最艰难的时刻,甚至觉得自己不配分享他现在的小有所成。
“我说你一回来身上怎么一股臭味。”高媛差点笑喷,拿纸巾捂着嘴咳了半天:“这姑娘口味够重的,那跟你不太合适。”
闫严埋头苦吃,看起来确实饿了,没应她那句话,看了许逸风一眼:“哎,过两天联系个设计公司去看看场子吧,赶紧装修。”
许逸风假装自己喝多了:“别折腾了,就找严总吧,还能给咱们打个折,施工队也交给她了,行不行?”
陈与同在旁边听着这醉言醉语,想到那天严玲来的时候闫严烦躁的态度,立刻警惕地观察他的表情,同时扭头给了心大的许老板一记刀眼。
许逸风被剜得生理性抖了一下,转头对朱越挤了个笑脸:“越哥,麻烦你帮忙看好这个人,他暴走起来连我都按不住。”
不过闫严意料之外什么反应都没有,没有反对许老板的提议,也没有接他们的玩笑话,除了吃菜就是喝他的酒,看朱越的橙汁喝得差不多了,就又给他添上。
除了高媛,几个男人吃饭都很迅速。他们给李敏留了菜,时尚行业的工作时间比较奇葩,她总赶在正常晚饭后才匆匆过来吃饭,高媛在一边伺候娘娘一样给她端茶递水。周赫把剩余的物品清单核对了一遍,抱着重要资料的纸箱子先行撤退了。许大厨张罗这么一桌子菜累得够呛,闫严出去跑了一天,两个人很自然地把洗碗的工作交给了法律工作者,们。
夜渐渐深了,大家离开后,许逸风关了所有的灯,走到空荡的工作室中央。陈与同在他身后站着,黑暗中,他握住了他的手。
“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个地方。”画家轻笑了一下,转过身投入温暖的怀抱。
很多事都在变化,他曾经没有想过,一个出生在荒野边疆的少年,会来到繁华锦盛的北京城,也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可最珍重的友情却从未远离。
还有,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幸运地捡到陈与同这样一个完美的男朋友。
这个人在他过往并不复杂的认知里,原本就像九天重霄金銮殿的神仙那样遥不可及,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他们之间的差距,家庭背景,不是简单靠努力就能追平的。有些事难以启齿,有些自尊心不值一提,陈与同,他高攀不起。
他曾卑微而无望地开启了一场暗恋,也甘愿成为对方隐形的恋人,飞蛾扑火般触及到神仙的翩翩衣袂,为此堵上此生所有的运气,所以不敢奢求更多。可他好像忘了,他所爱的那个人,最高贵的品格就是正直,那份正直的背后是超越了世俗标准的,纯粹的爱。
“因为你值得。”这句话比爱的分量更重。
许逸风想,我要让自己,配得上这句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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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工作室位置离原来的产业园不远,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周边有一些初创的互联网公司。面积大了两倍,第一层做了办公区域、茶水间和休息室,第二层则是一整层的画室。
设计完毕后,就进入了繁忙的装修期。由于采光和布线都有特殊要求,许老板忙得昏天暗地,陈与同即使加班也总比他回家更早,主动承担了做饭的工作,尽量保证他回来的时候能吃上一口色香味全无的热乎饭。
不过许老板没忘了他另一个身份是画家,在截止日前把作品提交给了卢克教授,紧接着就是要参加法语考试,这么短的时间他其实学的不怎么样,儿童节后卡线通过的相当基础的B1水平。
袁老板目光长远,看许逸风焦头烂额,很担心他出了国门基本的交流都费劲,于是忍痛割爱把贴身助理庄羽打折卖给工作室当代老板,又重金请了个法国佬私教,日日给留级生补课。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许逸风也是短袖都穿了一阵之后才发现已经又到了夏天。
有个事不能交给代老板,陈与同攒了好久的调休假派上了用场,许老板邀请他一同前往母校“选秀”。
许逸风把车停到校门口的辅路上,兴致盎然。这是他们近期难得的约会,而且意义非凡。这一天是毕业展览。五年前他的毕业作品卖出了不低的价格,那幅画是他作为一个画家绘出的,真正意义上的,杰出的作品,同时给后续工作室的开办奠定了经济基础。
“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心缘餐厅还在不在,一会儿请你吃好吃的。”他旁若无人地搂住陈与同,校园里都是成群结伙的学生,奇装异服不在少数,两个勾肩搭背的男人也吸引不了太多的注意力。
陈与同觉得就休闲装而言,还是闫严的品味更适合他。那个以纯色为主、剪裁和设计都十分简洁的品牌叫“速写”,似乎是为画家量身定制的。于是他今天也走了艺术家的风格,潇洒地跟许逸风用哥俩好的姿势走了一路。
“你还记得你毕业的时候画的是什么么?”面对画的时候,陈与同发现许逸风的神色变得认真而执着,他的标准一定非常严苛,偌大的展馆中,几乎很少停留,为数不多吸引他的画,他会看很久。
许逸风在入场一个半小时后首次拿出手机记录了面前这幅名为《飞鸟》的作品,他还记下了作者的名字,然后才笑着回答陈与同的问题。
“那是我学了十二年绘画以来,最完美的作品,我永远都不会忘掉那幅画,他是我从这里走出的起点,也是告别。”
他仍能清晰地回忆起作画时澎湃的感动。
“那这幅画,比得上你当时的作品么?”陈与同看着墙上那幅巨大的白,上面洒了金色的脉络,那不是具象的一只鸟,而是展翅欲飞时,翅膀扇动扬起的气流,在日光下闪耀着炫目的光芒。
许逸风挑了一下眉,仰着下巴做沉思状,然后很不要脸地说:“和我比?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差距。”
他得意的样子没持续太久,突然有些遗憾:“当时被赞助商买走了,估计早就不知道漂泊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陈与同觉得他那副嘚瑟的模样简直是太可人了,忍不住想亲他,不过在人来人往的展厅,他的理智又一次战胜了冲动。
他知道许逸风的那幅画现在何处,他希望他能永远这么自信。
作者有话说:
许逸风和陈与同相遇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个叫《倒影》的系列收尾,那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还很不明确,朦胧的,镜花水月一般;表白之后的系列叫《眼睛》,双方进入热恋期,含情脉脉,彼此眼里只有对方;进一步了解彼此的性格和过往后,他在上海开始创作《四季》,代表两个人携手度过的一整个年头;毕业展看到的《飞鸟》示意许逸风要离开,展翅高飞。
突然感觉我设计的这些玩意有点烂俗……
58、路考茶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就瞎点,一把年纪了,还初恋……◎
自信的许老板又看了好一阵,陈与同发现现在的他也能看懂一些很抽象的画作,而他看不懂的,许逸风也没有驻足。
“上学的时候要是谁请客去心缘餐厅,那都是贵客,今天你有口福了。”许逸风看展馆的人渐渐散了,知道是到了午饭的时间,勾住陈与同的脖子往外走。
中午的阳光很亮也很烫,出了门,两个人被照得眯了眼。展馆的空调开得很足,陈与同看见许逸风的身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把他的手从肩膀上带下来,用温热的手掌搓了两把冰凉的胳膊,皱了眉:“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