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越笑了一下,正准备说他不会有任何事,检察院那边调查完就会让他回来的,实在不行他一会儿也能给张思远去个电话,问问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毕竟这事工作室本身也是受害者。
不过工作室又闯进来一个人,传说中的曹律师大概是曹操的后人,刚被念叨就说到就到了。
曹方域一见到朱越登时笑开了花,也不顾现在这个场合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不是笑不出来:“哟,副院长,您怎么也在这,我操,周三一上班,老薛就把我从上千万的大案子里薅出来,给我安排了这么个活,说是同学的家属,让我赶紧把人先捞出来。今天您又出现了,我的天呐,这许老板是什么背景的大人物啊?我以前都没听说过,他跟您又是什么关系啊?”
他口中的老薛是君合律师事务所北京所的几个大合伙人之一薛靖,陈与同的师兄,许雯的老公于建宇的铁哥们,这个曹方域以前和朱越打过不少交道,年纪不大,却是个人精,特别会来事,也是薛靖的重点培养对象。
朱越很想自己也能成为许逸风同学的家属,可惜八字都还没一撇。听他称呼自己副院长就知道他的消息太灵通了,拦了他的话头道:“你别开玩笑了,先说说情况怎么样了。”
曹方域把公文包往桌子上一丢,自己拉了椅子坐下,他倒是随意,先倒了杯水喝了,就这不急不缓的样子朱越也明白没太大的事。
“情况就是他们这几个傻孩子被坑了,张思远这个死脑子也是,我说让他先把人放出来,他公事公办的架子端得老高了,非让我等周一,程序走完再说。”
“也不知道他好那一口,前几次别的案子,我提的茶叶、烟酒、购物卡都被他给退回来了,请他吃饭也不来。今天我一气之下空着手去的,他倒是对我态度挺好。”
朱越听得头疼,也不知道曹方域是真心大还是故意的,把这种违法乱纪的事也说得这么直白,心想自己一会儿也别给张思远打电话了,本来人家可能没怎么在意许逸风这号人,拜托的人多了,反而引起关注。
看见朱越皱了一下眉头,曹方域立刻掉转风向,大大咧咧对周赫说:“周总,合同我看过了,你们是真牛逼,估计要交点罚款,先准备这个数吧,后续还要找个专业的评估机构,证明工作室与涉案公司交易的商品及劳务值那个价,那个书画院早跑路了,钱肯定也已经出国了,既然官大爷们只能薅圈里的羊毛,最差的情况也就是折点银子给国家,许老板人肯定不会有什么事。”
看着三个人的颜色凄凉,曹方域以为是钱的问题,疑惑道:“怎么了?有困难?我会再去讲讲价的,这钱回头还能退回来,你们……”
闫严打断了他:“曹律师,钱没有问题,主要是许逸风现在怎么样了?”
钱没有问题的话那人肯定也不会有问题,曹方域本想来这么一句,但是看到大家紧张和关心的样子,以及朱越严肃的脸,只好不再嬉皮笑脸,但他开玩笑开惯了,正经话说出来也是油腔滑调的:“他挺好的,说是自己一个人一间屋子,挺清净。现在看守所环境不错,我看中午饭还有鱼有肉的,哎哟说起来我还没吃中午饭呢,你们吃了么?我得先点个外卖吃,饿死了。”
老高伸手拦了他,笑道:“别点了,我们也都没吃呢,菜和肉都是现成的,我都备好了,就是他们一个个都说吃不下,既然问题不大,我马上炒一下,要不了多长时间,一起在这吃吧。”
曹方域要么在外面应酬,要么就是吃外卖,这种家常菜是他梦寐以求的,立刻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又从包里掏出电脑,端着笔记本跟回了自己家一样跑到办公桌坐下,不客气地说:“行嘞老高,那我先忙会儿工作,一会饭好了喊我。”
连他都这么不见外,朱越就算有点叫不出口,但也只好尴尬地喊了一声:“老高,我中午吃了饭来的,我帮你一起做吧。”
朱越笑起来很端正,说起话来的语气和神色也让人踏实,加上身份摆在那里,他都说没事了,工作室几个惴惴不安的人就有了主心骨,放松下来也都觉得饿了,坐在餐桌前面嗷嗷待哺。
老高于是也放了心,笑呵呵说:“行,那你把饭先焖上吧。这几个孩子也是,弄得跟天塌了似的,饭也不好好吃,尤其是小媛,都多大了,遇到点事就哭天抹泪的,也怪我和她妈,从小也没让她吃过什么苦,惯得不成样子,长大以后跟着风哥,那更是……”
老高絮絮叨叨一通,手里没闲着,先炒了肉,发现朱越启动电饭锅以后没有不耐烦地走开,在一旁帮忙把鸡蛋搅和了,时不时的应和也不像是敷衍,那副很认真听他讲这些没什么营养价值的闲话的样子,反而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嗨,这人年纪大了,废话就多,你们年轻人不爱听吧。”
朱越心想,他和那些一见面就催婚催生的父母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又听老高念叨要不是高媛的女朋友李敏人在法国出差,没法陪着她,他才懒得过来给这个长不大的女儿做吃做喝。朱越就更吃惊了,毕竟老高和他们还是不是一代人,竟然能这样开明,这个工作室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饭很快就好了,曹方域吃得满嘴流油,拍着胸脯说周一保证还给他们一个白白胖胖的老板,加上朱越分析了一下案情表示许逸风肯定会无罪释放,吃饭的氛围就变得其乐融融。等洗了碗,曹方域当天晚上就要出差,先行撤退,朱越帮着收拾完毕,冬日的天就黑了下来。
老高年龄大了,上午赶早班机到的北京,此时已经有点熬不住了,工作室的三个人前两天都没睡好,大家一合计就都早早地各回各家补觉去了。不知道是牢记着许老板的叮嘱,有事不能打扰陈与同,还是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记忆也随之消退,愣是没有一个人记得通知家长,他们许老板“身陷囹圄”了。
等陈与同从荒郊野岭赶回家,发现家里漆黑一片,又打不通许逸风的电话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案情纯属虚构,纯属虚构,纯属虚构~~~
53、丁子茶
◎这点事还用不着我老爹出马,你又不是犯了死罪。◎
联系不上人,无非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医院,一种是在看守所。不论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陈与同忍着肺腑之间的焦灼,沉下心给周赫去了个电话,得知是后者,反而长输了一口气。
不过当他进一步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等许逸风出来,先狠揍他一顿,漂亮的脸他舍不得下手,那就只能揍屁股。
这事不是许逸风的错,工作室也是点够背的。可是陈与同还是出离愤怒,暴怒快要把他烧炸了,这点事全世界都知道了,连人都被关起来了,他却被蒙在鼓里。
就算许逸风的手机被没收了,可工作室的三个人要不是得了他的蠢主意,怎么会连个消息都不给自己发。毕竟不论是从感情还是能力上来讲,他是最有权力帮助许逸风解决问题的人,却莫名其妙地最后才知道这事。
理智告诉他许逸风在看守所不会被虐待,从某个角度来说甚至很安全,可现在理智算个鸟,他猛然想起了冷澈,愤怒消解之后涌上来的是一种生理性的疼痛,沿着四肢直冲天灵盖,陈与同眼眶发酸,头一次感到如此多和强烈的情绪。
先是后悔,年前那场病,如果早两天康复,是不是就能发现工作室背了这么一个大锅,如果不去开这场会,是不是就能第一时间把这个笨蛋从看守所捞出来,甚至压根就不会让他进去。
然后是心酸,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居然还知道有事要瞒着他,还怕对他影响不好,真是蠢出花了,以前打架斗殴被铐子铐住了还知道张牙舞爪地辩驳,现在明明没犯罪,反而连个屁都不放。
隐忍的性格和修养让他没法喊两嗓子泄愤,陈与同拉开酒柜刚想喝一杯,又想起一会儿还得开车出去,气得砸了个杯子。
朱越的来电打断了他的心潮起伏,好像只有这一个人记着陈与同今天会回家,会因为找不到许逸风担心和生气。可陈与同一听连他都知道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就又有点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