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季青终于发现哪儿不对劲了。
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发生了变化,他们白天呆在某个地方很少动弹,到了晚上便会出来忙活,在他们眼里白天和晚上像是颠倒了一般。还有他们不再吃东西,甚至脾气变得十分暴躁。
季青实在受不了这种古怪的氛围,在饭桌上质问道:“爹娘,你们到底怎么了?”
“我们没事啊。”季老爷夫妇和以往一样,慈爱地为他夹他平日最爱吃的菜。“孩儿何出此言?你也看见了,我和你娘都很好啊。”
“你们难道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话,却令身处六月天的季青霎时冷汗涔涔。爹娘竟然对自己身上的变化一概不知,这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季夫人见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只好叫来一旁伺候的阿福,问她:“阿福,你觉得我和老爷有哪里不对劲吗?”
没等阿福回答,季青倒是按捺不住,低声道:“娘,你问她做什么?”他没有告诉爹娘,其实真正令他感到最怪异的就是阿福本人。
不知何时阿福成了娘身边的贴身丫鬟,但不得不承认表面看上去,她似乎的确把娘照顾得很好。
阿福仔细打量了季老爷夫妇后,说道:“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对劲,阿福倒是觉得老爷和夫人的精神比起往日更好了呢!”她语气欢快,无比真诚,说完后还不忘对季青说道:“少爷,你觉得呢?”
季青下意识想斥责她胡说八道,可事实上的确如她所说,爹娘的精神的确比起往日明确好得很。
但季青心里的疑云并没有散去,不但没散去,反而积攒的更多了。府中一桩桩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地浮出水面,弄得他心力交瘁,寝食不安。
饭后,季青把阿福单独叫到后院,与她摊牌。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阿福已经与以往大不相同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禁有些恍惚,觉得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阿福,可她如果不是阿福又会是谁呢?明明是一样的面孔,给人的感觉却完全截然相反,季青真的快糊涂了。
“少爷叫我来,是想问我什么?”
季青说:“你怎么不叫我名字了?”
阿福明显怔住了,很快又反应过来,笑着说道:“你喜欢我叫你的名字?”
“哼,当初你那么坚决说要走的时候,可是大声喊着我的名字,还不停地威胁我,这些我都记得啊。”
阿福叹气,“天真的少爷,我说的那些话不是威胁,我都是为了你好。”
季青压根不信她说的,只是问道:“之后你为什么不走。”
“不想走了。”
“理由。”
“我要等你回来。”
“我回来了,你可以走了。”季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说出的话含三分赌气的意味。
“我想看着你成亲。”
“……”
季青已经忘记最早叫她出来的目的了,那个夜晚,他只记得阿福脸上坚定地神情,让他忍不住心中一颤。
“下个月初九,我定会亲自请你喝杯喜酒。喜筵之后,你就走吧。”
“好。”
……
门外锣鼓声震天,府中红绸高挂,喜气洋洋。
季青换上新郎服去迎接新娘子。
皇家的婚礼,光是嫁妆就够令人艳羡了,这等下嫁的风光怕是古往今来也无几人能拥有了。如此热闹,大家自然是不想错过。
正午,街道两旁人群涌动,开始聒噪不安。远处喜乐声响起,金丝凤凰流苏轿出现在眼前,他们纷纷伸长脖子想一睹公主的花容月貌。媒婆在队伍前喊道:“让开,让开!别挡着驸马爷迎亲!”
五月桃花灼灼,少女胭脂红粉,正是出嫁的日子。
季青骑着白马出现在大街上,他红衣加身,乌发端端正正地束在金冠中,衬得他越发英俊迷人。
然而他脸上却看不到一点新郎官该有的笑意。
媒婆生怕公主知道后不高兴,于是赶紧跑到马前对他说道:“状元爷,今儿是您和公主的大喜日子,您一脸愁容作甚?”
“能娶得公主是季某的荣幸,哪敢愁苦啊?”
季青眼下有一圈淡淡的瘀黑,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每晚做噩梦令他不敢入睡,当他好不容易睡着时天又亮了。
“那您为何不高兴?”
“我……很高兴。”只是无法露出笑颜。
不知从何时起,不管自己做什么事总会不自主想起阿福的脸。往日的阿福总是一副藏着心事的样子,无论他怎么做都不能令她开心,但她依旧会很温柔地对他说话。现在的阿福随时随地都笑着,只不过那个笑容实在太过刺眼,总令人见了,心里很不舒服。
“新郎官别走神啊,大伙儿还等着您踢轿门呢!”
媒婆甜腻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
“哦、哦,好。”
“新郎踢轿门咯——”
季青下马,来到轿门前深吸一口气,抬脚轻轻一踹。
“新娘递出同心锁。”
丫鬟从公主手中取出同心锁,交给季青,季青从怀中亦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同心锁,递与她。
媒婆问道:“公主,您觉得这同心锁好看吗?”
“好看。”
听到这句话,季青蓦地一愣。
方才不知是幻听还是怎地,为何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阿福的声音。
又好像是阿福的声音和公主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媒婆把两枚同心锁用线绑在一起,系在红绫上,让他们牵着红绫走完剩下的路。
季青不知自己上马欲走时,人群中有一人先他一步转身消失在了热闹的大街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拜堂时季青感觉有些难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令他无法呼吸。冥冥中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下一秒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他环顾一周,满屋宾客,恣意谈笑。
人群中唯独不见阿福的身影。
突然耳边一声惊叫传来:
“季老爷和季夫人是妖怪!”
季青闻言转头望去,惊悚一幕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只见他们身上冒着黑气,而他们似乎没有一点感觉,仍然一脸慈爱地看着新人。
“爹!娘!”季青目眦欲裂地冲过去。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化作两摊黑水,从椅子上流到地上。
“真的是妖怪,快跑啊!”
一时间,来贺喜的人纷纷起身夺门而出,很快就没人影了。
喜堂上只剩下呆滞和季青和瘫软在地的新娘子……
49、番外 祥妖(下篇)
◎真仙居。
门口的摇铃响起。
她推门进去,瞧见屋内一片狼藉,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请问,真仙……◎
真仙居。
门口的摇铃响起。
她推门进去,瞧见屋内一片狼藉,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请问,真仙大人在吗?”
正端着杯子品茶的桓先生,在打扫屋子的仲羲和菏若都停下手中的活,看向她。
桓先生笑着道:“原来是阿祥来了,快请进。”
“我有事想找……”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从侧门弹出来的人给打断了。
那人以怪异的姿势站起来,对着门内凶神恶煞地骂道:“没脸见人的丑八怪,你敢这么对老子,老子一定给你好看的!”
仲羲手里的抹灰布瞬间变成黑灰,他出现在身后阴声阴气道:“你想要谁好看?”
“呵!你吓死我了!”
桓先生出声道:“唐唐,别闹了,有客人来了,你快带她去见仙君吧。”
“我说了不许这么叫我。”
菏若:“唐唐这个名字很好听啊,又很顺口,反正你又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叫什么都无所谓吧?”
无所谓你大爷!
唐渚快受不了这群智障了!尤其是那个脾气又臭又古怪的仙君大人!
哼,一个冒牌货凭什么对他颐指气使?!
最可恶的是他必须得天天面对那个家伙,任他使唤来使唤去,这种受摆布的日子他还要过多久啊?!
“唐唐,记住我之前说过的两点。”桓先生好像看穿唐渚内心的想法,于是出声再次提醒他道。
唐渚一个颤栗,那是灵魂深处传来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