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大喝一声。
无人应答。
唐渚抓了抓头，嘟囔道：“难道是我在做梦？”
似乎像是在告诉他答案似的，那个声音在房中再次突兀响起：“荷花托生，鱼戏莲叶，有人摇船，斜风细雨不须归——不须归——”
这回唐渚坚信自己不是发梦，他扯着嗓子呵斥：“谁在搞鬼？给老子出来？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跑老子房间里吓老子！”他气急了，一连说了好几个“老子”。
他抬手一拂，桌上的蜡烛自动燃起。
屋里顿时大亮，这时他看见床边站着一个人。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蹭蹭蹭直冒火，当下一个瓷枕扔过去贴着那人的鼻尖飞过去，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兰石你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里装神弄鬼？”唐渚怒道。“怎么？我让你睡外面你不服气，所以想故意戏弄我是不是？如果是那就再好不过了，你已经成功的让我想把你弄死了！”
“……”
兰石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没说一个字。
唐渚噼里啪啦说完一串才反应过来兰石有些怪怪的，他一直站在那里望着自己，什么也不说，也没动一下，就像块木头一样，好像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甭说这副样子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你该不会是在梦游吧？”唐渚下床穿好鞋子走到他面前。
兰石依旧毫无反应。
唐渚彻底无语了。
“我居然和一个梦游的人说了那么多废话。”他念叨着，转身想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才迈出一步，他就停住了。
原因无他，就是肚子上又破了个洞。
那只在他肚子上开洞的罪魁祸“手”在停在那里，好像完全没有收回去的打算。唐渚扶着头往前走了几步才回过身，他本打算一脚把兰石踹出门去，可待他看清兰石此时的模样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是谁？为什么附在兰石身上？”唐渚神情严肃地盯着他。
兰石眼泛银光，面上呈现出一片死气，他屈起五指做好随时攻击唐渚的准备。
单凭半夜好梦被打断这一点，唐渚就不想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手下留情，也完全没有顾忌是否会伤害到兰石，趁对方没注意直接抄起床上的被子兜头罩下，扑上去骑在对方身上结结实实一顿黑打，直到那人彻底老实为止。
唐渚刚收起拳头，房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云飘疾面色不虞地走进来，看清房中的情景后，眼中的愤怒里又掺杂一丝嘲讽。“哼，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癖好，不过不管你们怎么玩也得注意一点吧？至少不要影响别人睡觉！”
唐渚挨了一顿批，有些傻眼。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唐渚皱着眉，“如果仙君没睡醒还可以继续回去睡，不要跑我这里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他拉开被子，露出兰石那张揍成猪头的脸。
“他怎么了？”云飘疾问。
唐渚两眼一翻，“你看不出来他被人附身了吗？”
云飘疾一听，探手隔空取物从自己房间里变来一把镂空玉骨扇，对着兰石一扇，一个鬼影从他身上弹了出来。
云飘疾收起扇子走到唐渚身边，踢了一下他的腿，“把兰石扶到床上去。”
唐渚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动。
云飘疾感到很奇怪，上前推了他一把，“喂，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他本以为是唐渚想违抗他的命令，没想到自己只是轻轻推了一下，他就直直地朝地上倒去了。
倒在地上的时候发出好大一声响。
云飘疾上前一看，唐渚双目紧阖躺在地上毫无反应，脸上还带着惊恐之色。
“我忘记这家伙怕鬼了。”云飘疾撅着嘴唇自语道。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后，才看向房间里的女鬼。“你是谁？为什么捉弄我的仆人？”
如果唐渚这会儿醒着，一定会跳着脚反驳自己不是仆人。
“我受了很重的伤，路过客栈的时候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才进来的。”她指着唐渚说道。
云飘疾有些不信，“他身上会有什么味道吸引你？”
“我不清楚，但是一靠近他我能感觉身上好受一些。”
“莫非是因为他是纸人，身跨阴阳两界才将你吸引过来的？”他低吟道。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又是他坑了唐渚一把？
该死，这件事绝不能让唐渚知道，不然他一定又会在心里给自己记上一笔。
女鬼突然对着他跪下，“我知道您是真仙，请您帮我回到我的爱人身边。”
云飘疾无语了。没想到随便住个客栈也能遇见女鬼，还被缠上要求帮忙。
他暗暗又踢了唐渚一脚。
唐渚：……（关我什么事？踢我作甚？！）
“你叫什么名字？”
“莲清绝。”
云飘疾放出神识查寻不出她的来历，“奇怪，我竟然看不出你的来历。”
莲清绝不敢隐瞒，直言道：“我生前非人非妖，乃是一截莲藕，经我爱人之手雕刻成形慢慢生出灵性。”
“……”
也不知云飘疾怎么了，突然陷入沉思，一时没有出声。
“仙君大人，您怎么了？”
云飘疾陡然清醒，“无事，你继续说吧。”
9、莲偶（下篇）
◎莲藕有心，人亦有情◎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哥哥，快帮我把船撑好。”
慕画臣接住桨，“不要站起来，危险！你快坐好！”他着急大喊。
“我想采前面那朵莲花。”
小丫头不管不顾地跑到船头，蹲下身子微微向右偏着，伸出手使劲去勾那朵纤嫩的淡红色莲花。
慕画臣头疼地放下手中的木浆，过去将她一把捞回来，“好了好了，我去帮你采，你回去坐好行吗？”
“哥哥最好了，谢谢哥哥。”
她嘟嘟嘴，娇笑一声，坐回原位。
慕画臣一向拿她没办法，谁叫她是他最宝贝的妹妹呢？
他无奈地伸手去采摘那朵莲花，握住下面纤细的茎用力往上一拽，莲花只是摇了摇并没有被他拽断。
“奇怪。”他咕哝道。
“哥，怎么了？”
慕画臣没有回头，只道：“没事，你乖乖待在那儿，我马上把花给你拿过去。”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他真的觉得刚刚的情况很奇怪，他使的力气不大不小，摘一朵花绰绰有余了，为何却没有把茎拽断呢？
更奇怪的是，方才摘花时他隐约感觉水下有一股力道往相反的方向拉拽，不愿意让他把花拽起。
“既然不让拽，那么就折断好了。”他说着再次伸出手握上根茎，想从中间将根茎折断。
就在他准备发力时水面掀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一条红色的小鲤鱼跳起来张口咬在慕画臣的手腕上，他吃痛地收回手，愣了好久。直到身后的人说话声响起他才回神。
“怎么了？”小丫头问道。
慕画臣摸着被咬的手腕，“我的手被鱼咬了。”
“什么？”她紧张地靠过来拉着他的手，左右翻看，看见他手腕上有两个小小的齿印，还有血珠从伤口中渗出。“咬你的鱼去哪儿了？”
慕画臣笑道：“怎么？难不成你想找到那条鱼为我报仇不成？”
“那当然了！敢欺负我的好哥哥，就得有变成鱼汤的心理准备！”小丫头说道。
“可惜做不成鱼汤了，那鱼儿早跑了。”
慕画臣想起刚才那一幕，忍不住对她说道：“屏儿，我感觉那鱼咬我是为了不让我拔出那朵莲花，要不我们别摘了好吗？”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哼，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应该是这朵莲花下面有什么宝贝，那么有灵性的鱼儿才会拼命保护它吧？若真是这样，那我更要拔起它看看下面究竟有什么了！”
慕画臣怎么劝都劝不了她，最后只得依着她。
说来也怪，这一回小丫头自己去扯竟然顺利将那朵莲花□□了，她看清莲花下的东西都不禁大失所望，随意将莲花扔在船板上。
“我还以为底下有什么宝贝呢？不就是一截带泥的藕嘛。”
慕画臣看天色不早了，安慰她几句就将船掉头沿路返回，把船停在岸边后，他拉着她上岸准备回家去。走之前他无意瞥见孤零零躺在船里的泥藕，犹豫片刻，还是重新回去将它拿了起来打算一起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