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唐渚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想要搀扶住他,却忘记自己根本不能触碰到他这回事了。
唐渚不禁难过地退了些许,此刻屋内有脚步声响起,有人正朝着门外走来,那道身影在暗处看不真切。但唐渚知道那不是魔界的人,因为他身上没有魔族气息,那么打伤六朝的人是谁?
随着那人将近,答案呼之欲出。
“我不后悔救你、收留你,只因为你是我应该救的人,可你太没脑子了偏要去相信那家伙的鬼话!”六朝忍耐着血脉中翻腾不止的气流带给他的撞击,艰巨地说完这句话后转身急迫地想要远离无方殿,他很想逃离此地。
唐渚一瞬不动地注视着那个暴露在白日中的人,意识恍惚,双眼无神道:“此处只有你们二人,会伤害师叔的人我早应该想到是你了。”
他心中滋味酸涩,百转千回,懊恼、愤恨令他身躯止不住颤抖。
得知金九龄的存在时唐渚心里便明白他与六朝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也是为何无方殿中蓝邪画的咒印会把他送到这里来的原因,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前世仙帝刻意留下线索让后人寻找他的下落,能在人间保护他的转世助他重返仙界。
可是仙帝的转世是不该双手沾血的啊!
唐渚更不明白的是为何他的转世金九龄要杀死自己的救命恩人?!
“对不起,道长。”金九龄嘴里说着满是愧疚的话,脸上却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这副表情怎么看都着实诡异无比。在他的诡异笑容之中,又听他说道:“杀了我吧。”
说完,两行清泪流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被他缠上?”
六朝问话让唐渚茅塞顿开,难怪会觉得哪里很怪异,原来问题就在金九龄身上。他说的话和他做出的表情完全不相符合,就像皮囊是一个人的,而里面的灵魂却是另一个人的,这情况像极了夺舍可又不是。
被夺舍的人灵魂早该灰飞烟灭才对,金九龄的灵魂显然还在这具身体中。
如果当真有另一个灵魂存在,那么现在他正与金九龄共用他的身体,难怪金九龄会莫名其妙对六朝出手,也难怪六朝会对他毫无防备。
“谁藏在你身体里?”唐渚一个箭步跨到金九龄面前,大声质问着他。
换来的不是金九龄的回答,而是金九龄无情地穿过他的身体。
唐渚感到很不妙,金九龄这会儿不受控制地朝身受重伤的六朝一步步逼近,即便六朝在快速地与他拉开距离,但无奈他伤势过重根本快不过金九龄,没走多少步就被金九龄追上了。
被金九龄扼住手腕的六朝惊恐不已,他从骨子里惧怕眼前这个换了芯子的“金九龄”,他活了这么久从没遇见谁能一招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这分明不是修仙界的实力。在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前,他只能抱着侥幸心态希望能从他手下逃脱,可惜如今看来这份希望十分渺茫了。
“金九龄”说道:“快成死人了还需要知道那么多吗?”
闻言,六朝和唐渚都感到后脊梁一阵凉意袭来。
他操控着远处一块几百斤重的大石头向六朝砸来,这么一砸哪还有人样啊?唐渚见了心脏跳个不停都快要跳出来了,他很想用法术让石头消失但他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头砸下,幸好六朝赶在快要血肉模糊之前奋力朝旁边空地一扑躲过了。
“金九龄”唇角勾起一抹艳丽又残忍的笑容,他忽然在六朝眼前现身,消瘦的手掌抓住六朝的肩胛骨令他动弹不得。“有什么可躲的?反正最后要死在我手里,听话点还能让你少受点苦,结果你非要惹恼我。”他指节逐渐用力,六朝肩上的皮肉都被他抓得裂开了。
六朝几乎快要昏死过去,他硬撑着一口气对他吐出一口血沫,呸道:“一个见不得人的家伙得意什么?”
六朝轻蔑的眼神令“金九龄”恼怒不已,他停顿片刻,双目充血。
原本明丽的天空渐渐昏暗,头顶上阴云不断聚集,云层中不断闪电,天沉闷地好似快要压下来了一样。
唐渚心头猛惊,“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历,看着他如同看见了魔皇都让人灵魂深处忍不住颤栗起来。”
六朝此时再没有力气可以逃跑了,他面不改色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没有情感的怪物,暗地里想拼最后一把强行冲破体内真气桎梏的阻碍,打算破釜沉舟赌上一赌。
就在他快要成功之际,便感觉左半边身体一阵剧痛,他惨叫一声,低头望去身体并无损伤,可他疼得实在厉害恨不得拔刀自尽。
“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他叹息一声,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残忍嗜血的笑意。“因为你不会说话,我得给你一个教训让你好好学会说话,所以我拿走了你一半魂魄。”
六朝面色陡变,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原来疼的是灵魂,灵魂被人拿走了,便再也不会有来世了。
六朝感觉自己脸上一片冰凉,他抬手摸去全是湿哒哒的,他很久没有哭过了,他甚至以为自己再也没有眼泪了,但现在他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淌着。他心中有一个影子闪过,他很想抓住但他却抓不住,还以为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告诉那个人自己的心里话,然而上天已经不愿意给他机会弥补了。
他亲眼看见“金九龄”扬手招来一条水汇成的白练,然后捏出凝冰决将空中飘浮的白练凝成透明的冰锥,把冰锥抵在毫无反抗之力的六朝心口处,一点点把冰锥推进去,冰锥穿过六朝的身体从后面钻出,离开他身体的瞬间化为烟雾消散无踪了。
六朝眼神涣散,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心口处有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好多血从血窟窿里哗哗流出来。
唐渚跪在六朝身边,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想去堵住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但是那些血全都无情地从他手掌间穿过,他甚至连那些血是热的还是冷的都无法感知。
“金九龄”走了。
六朝的尸身也渐渐冷却了。
可是唐渚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跪在原地不动。
昏暗的天色不见了,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每一寸土地上,林间小鸟自由地飞翔着,山上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唯独少了一位好道长。
过了好一会儿,唐渚才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树后面的斜土坡前想用手挖个洞把六朝埋了,他不能让六朝曝尸荒野。才挖了一半,六朝居然“复活”了,他胸前的血洞不见了,动作僵硬地朝山下走去。
唐渚愣了愣,拍干净手上的泥土追上去,追了几步他就停下了。
他不知道死而复生的六朝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六朝要去哪里,也知道他想去见什么人。
105、一切自有定数
◎不许任何人诋毁他半句!◎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唐渚睁开眼看来自己的双腿正在地上倒退移动着,手背在冰冷的地上摩擦着,衣领被人从后面拽住往外拖去,他憋得满脸通红几乎快呼吸不了空气了。
他说不出话来,手脚扑腾几下才让身后之人大发慈悲放他一马,让他不至于悲催的断气死去。
他佝偻着身子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等呼吸顺畅后才抬头瞪向那个差点杀死自己的人。
蓝邪被他瞪着也没有畏惧,反倒是紧绷的容颜稍稍舒展一些了,她欣喜道:“天哪,你可算是醒了。”
“你想用这种方法杀了我?”唐渚音量不自觉陡然高涨。
“嘘!”蓝邪脸色大变,紧张兮兮地蹲下身子捂住他的嘴巴,神色间有些埋怨他道:“祖宗啊,您小声点成不?外面魔兵还没走呢!”
唐渚转头看去,果真门外窗户上有几个魁梧的身影一闪而过。
“云飘疾呢?”
“他走了。”
唐渚很吃惊,站起身子问道:“走了?他走去哪儿了?这里到处都是魔兵,他出去就是找死,你怎么不拦着他呀?!”他越说越上火,就差没指着蓝邪鼻子骂了。
蓝邪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都这会儿了也懒得跟他计较,面如土色反驳道:“换作是你牵肠挂肚、日夜思念的人快死了,你会无动于衷吗?”
“你说……谁快死了?”
“唐渚。”蓝邪说:“那帮龟孙子想让唐渚背屠杀仙界的罪名,所以……”他话还没说完,耳边惊魂的巨响吓得他差点心脏停止了,他僵硬地转头一看墙上塌进去一大块,墙上的金漆一片接一片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