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不知为何唐渚每回对上六朝,心里总是毛毛的,有点发憷。
唐渚努力绷着脸做到面目表情,只因为他这位师叔不喜欢谁在他面前嬉皮笑脸,也就是这个原因他们这帮师兄弟没少挨过他的骂。
于是屋里就变成这么一个情况,两个面瘫相互对视,大眼瞪小眼。
唐渚握拳放在嘴边有意咳嗽一声,暂时化解了这无言的尴尬气氛。“咳咳,我记得明日是师叔您的寿辰,为您备了一份礼物,特意赶来送给您祝您福寿安康。”
哎唷,面瘫真不是谁都能当的,感觉整张脸都快麻木了。
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何洛飘零常年一张冷脸对人,和六朝师叔待着能热情起来才怪呢!
“嗯,有心了,放桌上吧。”
听见这句话,唐渚如蒙大赦把盒子放在桌上,正经地说了句告辞,随后头也不回麻溜地一路飞奔跑出修凝筑范围。
不过他走之前,似乎晃眼又瞧见师叔低着头在注视着那块玉璞。
回去的路上他还在心里默默笑话师叔矫情,喜欢还要遮遮掩掩生怕别人知道,就如同他平时想对师傅好一点却总是说一大堆气师傅的话。
空旷的林子上方传来一阵兽嚎——
眼前的树林渐渐蒙上一层白色,直至最后消失不见了。
唐渚满头大汗从梦中醒来,披在身上散发着淡淡花香的衣衫从他肩头滑落掉在地上。又是一阵清晰的兽嚎从最高峰传来,惊得他双手一颤差点打翻搁在桌边的碗。这是他之前喝汤的碗,里面还剩一层汤底,滋补浓香的鸡汤上面漂浮着一层油膏。
他环顾四周一圈,没看见云飘疾的身影。
他捡起衣衫走到外面,不看不打紧,一看立刻头晕眼花,只见最高的山峰上大火烧个不停,还有带着火花的土石泥块往下落呢。
“我就睡了一觉,怎么山峰就着火了?”
正说着呢,再一看外面一个个傻愣着的弟子,唐渚顿时恨铁不成钢,冲他们直吼道:“你们不去灭火傻站着干嘛?一个个巴不得火烧下来啊?!”
这一通吼叫惊得众弟子纷纷转头看向他。
有弟子主动说道:“唐师尊,上神已经在灭火了。”
“上神?”唐渚反应过来他口中说的人是云飘疾。
随着那名弟子指着方向望去,原来云飘疾正飞在空中施法将瀑布的水招来,汇集如注从上面灌在着火的地点处。
“我说人去哪儿了呢,原来是在帮忙灭火啊。”
唐渚一低头发现那群弟子正盯着他,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一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目睹这一幕,唐渚不禁反思自己又做什么好事了,该不会他刚刚梦游跑出来干坏事了吧?
“你们看着我作甚?”
“没、没事。”那群弟子一听唐渚发问,摇头摆手都只道没什么事。
然后留下一句“弟子告退”就作鸟兽状散了,丢下一头雾水的唐渚傻站在门外,还搞不清楚究竟出什么事了。
其实这些弟子只是不知该如何与唐渚相处而已。
经过上次在雨霖阁一事后,许多弟子在私底下对唐渚的风评都发生了变化,认为唐渚也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坏,甚至同在仙门里待久了还觉得这个师尊也挺好相处的。至少不像将师尊那么严厉,刚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吃吃睡睡,到处闲逛,没找过任何一个弟子的麻烦,更没有惹是生非。
和其他不正经的师尊比起来,唐师尊的不正经已经很正经了。
天空一道光影闪过落在山峰上,停歇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飞回来落在唐渚身边。
光影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云飘疾手里提着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小东西还因为脖子勒住喘不上气,双手双脚在空中划拉扑腾个不停。
唐渚见云飘疾一点也不温柔地拧着烛阴的后衣领,登时心疼地把烛阴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烛阴怎么在山上啊?”才问出自己的疑惑,接着一股焦味钻入鼻腔里。
他低头打量才看清烛阴此刻的模样,脸蛋和手上全是黑炭渣,衣服上全是烟味,还有几处烧出了大洞,发梢也被火舌烧卷了。
“天哪,小祖宗,你怎么跑到火里玩去了?!”唐渚忙不迭地把他放下来,翻来覆去仔细检查,确认他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烛阴平安落地后,又听见有人关心自己,眼睛泛着水光,小嘴一瘪“哇哇”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叫唐渚看了更加心疼了。
“别哭了,小祖宗。”唐渚温声劝道。
还手忙脚乱地捻着烛阴干净的一角衣袖给他擦眼泪。
云飘疾:“他不是跑火里玩,这把火就是他放的。他可能是受后山灵兽的召唤跑到那里去了,去了之后又受了惊吓放出烈火逼退灵兽,结果把树木点燃了。”
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凭烛阴这短胳膊短腿,估计跑不出来就真的得留在那里变成烤火鸟了。
唐渚蹙眉,“烛阴的本体是瑞兽,受心境影响会很想亲近同类……不行,这次是有惊无险,但下次如果没人发现他岂不是……”他想了会儿,道:“得找个人看着他,可是找谁好呢?”
云飘疾很赞成,说道:“不如还是交还给奶妈?”
奶妈?
仙门里面全是男的,哪有女人啊?
见唐渚一脸茫然,云飘疾心情愉悦提示他两个字:“兰石。”
卧槽!
我那可爱的师侄什么时候兼职当奶妈了?
不过一想到兰石以往在队伍里的作用……别说,他好像真的一直在当奶妈,不是照顾扶苏就是照顾太上玉清,照顾得还不错。
所以……把烛阴交给他似乎是个不错的决定。
“等等,如果让兰石照顾烛阴,那师兄怎么办?师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也需要有人照顾啊。”
云飘疾沉思片刻,“嗯,我可以吩咐渮若去照顾他。”
很好,这下问题都轻松解决了。
86、不离不弃
◎为他甘愿散去修为◎
仙门上一位掌门是凤梧仙尊。
七百多年前渡劫时消不去心中执念,故而未能飞升成功。
生前收了两名关门弟子。
一个叫芳尘。
一个叫独深。
其实芳尘最开始不叫芳尘,他出生后父母为他取名湑兮希望他好好长大,可惜他父母走得早没能看着他长大,只有记着旧情的奶娘还去家里给他买菜做饭,平时他总是一个人待着破旧的草屋里玩。
奶娘去世后,他真的一个家人都没有了。
村子里传他是妖邪,克死父母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奶娘也克死了,最后演变成谁接近他就会死。有心人的舌头是一把利剑,不需要打磨就可以轻易杀人,湑兮就是在一把把利剑对着的牢笼中长大的。
他偶尔会顶着骂声出门,去江家屋檐下站着,一呆就是很久。
他悄咪咪地站在外面,很安静地蹲在地上数蚂蚁尽量不惊动屋子里的人。其实他来这里是有原因的,他在等一个人。
等了一会儿,屋子里响起摔东西的声音,还有棍子打在身上的声音和凶狠的骂声,随最后以咆哮出的“滚”结尾,屋子又重归平静了。
毫不迟疑的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大门从里面拉开,湑兮又看见一张被揍得满脸乌青的脸。
湑兮:“你又挨打了?”
江独深:“你眼瞎了没看见吗?”他一开口就牵动了嘴角的伤,疼得他钻心的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此他对湑兮的态度变得更加恶劣了,“看见了还问你成心的吧?”
湑兮觉得委屈,眼眶里开始酝酿泪水了。
两个十一岁的男孩子,站在门外,一个满心怨气,一个抽抽噎噎,想让人不注意都难。过路的人好奇地朝他们看一眼,江独深顿时炸毛了,直接朝他们破口大骂,骂得他们都转头不看了。他骂完路人又转头骂湑兮,一口一个哭包说得湑兮抬不起头来。
过会儿门内出来一男一女俩小孩,看年纪要比江独深他们大一点,一上来就奚落江独深和湑兮。
男孩子朝地上吐口水,指着江独深他们道:“你个废物嚷嚷什么呢?还带着这个灾星杵在我家门口,你们都滚远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说什么呢?”江独深卷起袖子就要过去打他。
湑兮见了,一把拉住他说道:“独深,打架不好,你别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