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的语调不带一丁点情感,“我想毁掉这里。”他很难受,头疼得快要裂开了,他甚至到现在都不能从六朝师叔死去的事实中解脱出来。他呼出一口气,问云飘疾道:“你之前在镇上设下言灵咒,我想做什么可会实现对吧。”
云飘疾摇了摇头,“问心殿是个例外。”
他知道唐渚一腔怨气并不是冲着问心殿或是宴昔而去的,他很迷惘很无助他现在需要发泄。
“试试就知道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宴昔瞠大杏眼,尖锐的嗓音在屋内回荡着:“你们不可以这么做!”
唐渚:“我不喜欢这个埋骨之地,我要毁了这里!”
他话音刚落,房屋左摇右晃不停,窗外变得天昏地暗,连路旁一丈粗的柳树都被无形的力量拦腰折断径直砸破屋顶,生生将问心殿豁成两半。明晃晃的日光从屋顶断开的大洞中直射而入,照在镜子上,宴昔的本身受到日光暴晒,身体犹如火灼散发着白烟。
云飘疾用清凉的茶水架起一个防护罩保护了她,才让她不至于当场烟消云散。
“得罪了。”
云飘疾说完,牵着唐渚的手走进石门,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石门后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出来看见问心殿又恢复原样了。屋顶没有破损,路边柳树依旧屹立着,镜子和珠帘也没有一点损坏,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宴昔和灵均不见踪迹了。
看来言灵咒对问心殿果然丝毫不起作用。
唐渚抱着一颗尚且完整的头骨,眼眶里泛着水光。
云飘疾环顾四周,从红木架子上取下一个稍微大点的木盒,把里面的玉器取出来扔在地上。他捧着盒子朝唐渚走去,“把六朝仙尊的头骨放在盒子里吧。”
“嗯。”唐渚把头骨放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盖上盒子。
唐渚难过地把头靠在云飘疾肩上,嗓子上下滚了两滚才道:“云飘疾,你说我该如何告诉师傅六朝师叔的事啊?”
当宴昔告诉他,地下室里关着的是六朝师叔的尸体时,他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是宴昔弄错了。看见一地零散烂掉的骨头后,他也希望那不是师叔,可是白骨下面的玉佩分明是那年师傅亲手送给师叔的。
师叔从未让玉佩离身过。
沉寂了好一会儿,唐渚才把玉佩收起来打算回去交给师傅。而师叔的骸骨不知为何腐烂的太严重了,唯有头骨尚好。
云飘疾知道他心中的顾虑,无非是担心芳尘会难过。
云飘疾双手圈着他,让他能在自己怀中暂时放松下来。他对唐渚说道:“迟早都要说出真相,不如现在就告诉芳尘仙尊吧,免得将来知道后更加难过。”
“……”
“我陪你一起去见芳尘仙尊。”
说话间,云飘疾因为不想见到唐渚再为此事伤心,于是暗中施展禁术强行捣毁了地下室。在唐渚抬起头的前一秒,封印着石门的镜子已经不复存在了。
唐渚明白他此举是为何意,什么也没说,抱着盒子朝外走去。
俩人坐上返程的马车,再度回到仙门。
84、原谅
◎往日恩怨烟消云散◎
息止殿大门已经很久没打开过了。
自从唐渚把盒子交给芳尘,芳尘一直坐在琼芳树前的台阶上,抱着盒子发呆,一句话也不说,整日滴水未沾。
没日没夜地坐在那儿都不曾合过眼。
唐渚守在门外,不敢离开半步,生怕芳尘出事。
他在殿门外来回走了好几趟,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对云飘疾道:“我有些后悔把真相告诉师傅了。”
好不容易见到师傅他老人家,结果却是要告诉他这件噩耗。
云飘疾看了眼定在院中的幻影,叹息道:“你不说也不能隐瞒他一辈子,这幻影总有一天会消失,到那时芳尘仙尊还是会知道真相。”
老实说云飘疾也没想到芳尘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以为芳尘得知六朝的死讯,会很愤怒,和唐渚一样想着找出杀害六朝的凶手,为他报仇雪恨。可事实是当唐渚说出真相后,芳尘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他呆呆地接过木盒双手抱着,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唐渚安慰他好久,他才温和地笑了笑,让自己和唐渚一起出去,他则独自一人留在息止殿内坐着一动也不动,漆黑的眼珠盯着放在膝上的木盒眼皮都不眨一下,宛如没有生气的木偶一般。
“我总觉得芳尘仙尊对六朝仙尊的感情好像……很不一般。”云飘疾顿了会儿,想出这么一个形容词。
可是正因为说的不直接,直脑筋的唐渚就真的不懂,还以为云飘疾的话单纯只是表面上的意思。
他道:“在我印象中师傅和师叔很少交流,在教导弟子时俩恩人都格外严厉,不过师傅是面冷心热的人,而师叔面冷心冷很不好相处。”一想到师叔已经不在的事情,唐渚心情陡然低沉下去,“虽然他们二人年轻时有过节,但毕竟是同门师兄弟,人非寒石感情即便再单薄但总归是朝夕相处的人,师傅自然会伤心难过。”
“我说的不是同门情谊,而是……”
一道疾呼打断云飘疾的话,“小渚,师傅还没出来吗?”
将且夜师兄弟都来了,看着紧闭的门窗,面色担忧不已。
唐渚叹气摇头。
“师傅很可能接受不了师叔突然离世一事很正常,可是也不能老是把自己关在殿中不出来啊。”
度飞泸双膝一曲扑通跪在地上。
唐渚大惊,问道:“度师兄,你这是作甚?”
“我听闻师傅整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这让我们做弟子很是担忧,师傅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我只能跪在这里等师傅出来再起来了。”
度飞泸声情并茂说完之后,其他师兄弟也跟着一起跪在门前。
唐渚见状,扶额叹气不止。
这帮师兄真是一根直脑筋通到底了!
一股怒火窜上胸腔,唐渚忍不住指着他们鼻子骂道:“你们可真是师傅的好徒弟!明知师傅心中难过,你们想闹腾就去别处,何必来给师傅添堵呢?!”
“添堵?!添什么堵?”幼卿浅不解唐渚为何如此生气。
唐渚气笑了,“你们这么大阵仗跪在这里,扬言师傅不出来你们就不起来,这不是在威胁师傅他老人家吗?”他越想越来气,冲去把大门打开,一双双好奇八卦的视线大大咧咧地探进来。“外面弟子既然都这么好奇,那我今天就把门打开,让他们看看我们师傅到底有多“无情”能对门外跪着的弟子做到不管不顾!”
度飞泸这事做的确实不对,连云飘疾看了也直皱眉头。
被唐渚劈头盖脸大骂一通后,他们一个个脸涨得通红,也顿时明白了下跪一事有多欠考虑。门外那些弟子装作路过,可实际上他多多少少也看去了些,不知他们在私底下会如何说三道四。
不等师兄们先认错,云飘疾笑着讥讽道:“各位师兄下跪倒是坦然决绝,但脑子里还真是缺根筋,一个个都没唐渚想得周全。”
换作以往谁这么当着唐渚的面讽刺他的师兄,唐渚找揍得对方落花流水了,然而现在他觉得云飘疾说得很对,师兄们的心意再好,出发点再如何善意,也改不了他们缺根筋的事实!
墨风:“小师弟,对不起,师兄们真的做错了。”
“我懒得跟你们费口舌,你们若还想跪就跪远点。”唐渚不耐烦地挥着手,口中毫不留情说着。“总之别跪在这里,免得让我和师傅见了心烦!”
师兄们一个个面红耳赤、低着头离开后,唐渚才感觉真的很疲惫,要不是云飘疾始终陪着他他恐怕快要受不了了。
他神情复杂地看向息止殿,满是担忧。
约莫午时,兰石提着食盒过来给他们送饭。
“仙君大人,唐……你们快过来吃饭吧。”
兰石清晰地叫着云飘疾,可一叫到唐渚时却口吻模糊,没人听清楚他后面喊的是什么。倒是他自己还能镇定地将食盒放在院中的水崔玉台上,自顾自打开食盒把装着一道道珍馐的盘子取出来整齐摆放好。
“兰石。”唐渚这还是第一次在仙门里见到兰石。
与半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比起来,人消瘦了不少。仙门灵气充沛不至于养不好人,他在仙门也未曾遭到排挤,许是为了救师兄才变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