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不想大家担心,那就不要揭穿他好了。
独摇早就看出唐渚的身体并非正常人的血肉之躯,或多或少能够猜测出他必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甚至他也算是明白唐渚敢冒险用自己的身躯容纳怨气的原因了。此刻他看出唐渚的身体正在与怨气融合,一旦撑过去,后面对唐渚来说会受益良多,但要是撑不过去只怕就真的……
连独摇都看得出来的事,换做其他人自然更加不难发现。
所有人都在默默为唐渚捏一把汗,甚至自视过高的太上玉清这回也算是遇上棘手的问题。他一向只跟魂魄打交道,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人死后还会聚集大量怨气,就别说如何帮助唐渚尽快融合怨气了。
言有昭看出名堂,奚落唐渚说道:“你现在应该很难受吧?即使装出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又能怎样?万一你待会儿撑不住筋脉俱裂,爆体而亡,那可就好笑了。”他葱白细长的手指在衣袖上弹了弹,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可是仙界上神啊,即便后来成为独恶君那也是何等风光,与仙界反目成仇,与师门划清界限,仅凭一己之力还是能令仙界忌惮三分。”
唐渚漠然地看着他,“手下败将输了就只会耍嘴皮子吗?”
听见唐渚直言不讳的讽刺,言有昭非但不生气还笑得更加开心,直到他看见扶苏才停止笑意。然而他抬脚向扶苏走去时,唐渚心脏骤缩以为他要向扶苏下手,不过对方走到两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
“扶苏殿下。”
言有昭在众目睽睽之下,朝扶苏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礼。
大家都没想到他居然认识扶苏,一时之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扶苏主动松开兰石的手想过去,兰石不放心地将他拉回身边,扶苏心知兰石是因为担心言有昭对自己不利才不同意自己过去,于是他凑到兰石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兰石竟然同意了。
见此情景,唐渚不由大怒,“兰石这家伙搞什么,竟然这么放心让师兄接近言有昭?!他脑子出毛病了?”
当唐渚边抱怨边起身打算拦住扶苏时,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
“他脑子有没有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真不想活了,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一把。”
唐渚一转头就感觉嘴唇有凉意袭来,原来是他们之间离得太近,一转头就吻上了云飘疾的面具。身后无声无息站了一个人,这惊吓感好比夜里遇见猛鬼一般惊心动魄,唐渚一个避闪不及差点左脚绊住右脚去拥抱大地,幸好他稳住身体重新坐下。
“麻烦仙君大人过来的时候发出一点点响动好吗?猛地出现在人背后,跟个鬼魂一样。”他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云飘疾也只见他嘴唇蠕动,根本就没发出声音,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后面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才会这般心虚不敢直接说出来让他听见。
云飘疾:“放心吧,那家伙不会伤害扶苏的。”
“你怎么知道?”哼,难不成你能预知下一刻发生的事?
云飘疾施施然垂眸瞥了他一眼,道:“像你这种没有规矩的人自然不知道一个讲礼节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啊呸,解释就好好解释嘛,干嘛解释的时候还非要损他一句呢?
唐渚不以为然,“你是说讲礼节的人不会无缘无故伤人?这是什么怪道理?”
云飘疾默然盯了他一会儿,启唇倾吐出一个字:“蠢!”
“喂,话说清楚,我又哪儿蠢了?动不动就说人蠢真的很令人火大!”别以为你是真仙我就不敢揍你,只是……我现在打不过你,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云飘疾已经完全拒绝跟他说下去了,大概是受不了他的聒噪。
“殿下,我的主人等您许久了。”
言有昭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扶苏楞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死去多年,故人怕是已经化为一捧黄土了,凡间还有谁会等着自己呢?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真的认识自己,莫非他背后的主人是……
“你的主人是谁?”他声音有些颤抖。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言有昭笑道,“短短百余年,没想到您竟然把在宫中日日夜夜惦记您的那位给忘记了。”说完,他还忍不住摇头唏嘘一阵。
听他提到宫中,扶苏已然感到全身发寒,再一想到住在宫里的那个人,他顿时有些站立不稳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样子。
“我家主人就是小公子……”
“胡亥!”
言有昭和唐渚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小公子胡亥?!”洛飘零喃喃重复道。
他下意识看向唐渚,等看清唐渚脸上的表情时不由骇然倒退一步。
提起胡亥这个名字,最恨的自然是唐渚无疑。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人畜无害、一心跟在扶苏身后的小公子居然就是害死扶苏的罪魁祸首,在扶苏绝望死去后更是用极其恶毒的手段处理了其他人。
烛阴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想了会儿才记起来。那时他还在仙界四处找人打架,没架可打后他就下凡玩了,就是那时得知天子两儿子在争夺皇位,弟弟胡亥为了夺位,与大臣设计布局秘密杀害了自己的亲哥哥。
想到这,烛阴不禁看向言有昭感叹道:“没想到这么厉害的人,最后甘心成为凡人的奴隶。”
唐渚质问道:“胡亥在哪里?”
言有昭:“我不知道主人在哪里。”
“放屁!既然他是你的主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知当年他们三人之间恩恩怨怨的人完全不能理解为何唐渚情绪如此激动,但隐约清楚他的愤怒全是来自那个叫胡亥的人。
唐渚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出手攻击言有昭,呼啸着直奔面门的杀气迫使言有昭连连后退,言有昭退到无路可退不得不反击还之,一边抵挡,一边嘴上为自己辩解说着:“百年前主人落入魔道便失去踪迹,你那会儿还在仙界享福岂会知道主人当时受着怎样的折磨!”
“他弑父杀兄,人神共弃,落得那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我只恨不是自己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你们当初若是肯服软,他又怎会对你们赶尽杀绝?”
这番颠倒黑白的狡辩令唐渚勃然大怒,对言有昭打出一掌,言有昭虽然知道唐渚此时法力恐是连一成都不到,可是他精心培养的力量如今都在唐渚身体里,正在与他身心契合,此时盛怒之下打出的这一掌威力必然不可小觑。
言有昭赶紧侧身闪躲开。
劲风在地上打出一个大洞,坑坑洼洼的大洞中两三道电流在里面乱窜,响得噼里啪啦还不断电出一簇簇火花。乱溅的火花中,唐渚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了,唯独深入骨髓的恨意从始至终没有减弱过半分。
言有昭顿时汗如雨下。
“我无心为难任何人,要不是烛阴三番两次跟我过不去,我也不会和你们起争执,你若是肯放我一马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去死吧!”
“我有自己想见的人,我绝对不会如你所愿去死。”言有昭见唐渚油盐不进,也是更加恼怒,一时竟口不择言恶语言道:“你恨主人杀害了扶苏,那你也同罪!”
唐渚闻言手上动作一偏险打中他,可惜堪堪与他擦肩而过。
“休要用鬼话来迷惑我!”他暴躁吼道。
“呵,让你失望了,我说的可不是什么鬼话呢。”言有昭若有似无地朝扶苏的方向瞥了一眼,“扶苏因为受了天大的冤屈,心有不忿,死后魂魄下不了地府一直被困在身体里。他在苦海中难以自拔最终变成恶尸,他的恶念吸引了不少邪物……”
“扶苏为了活过来,主动要求那些邪物附在他身上为祸人间。”
“放你的屁!”
言有昭勾唇道:“别急着否认,毕竟证据就在他身上,那一身刺眼的秽气就是证据。那就是他和邪物交易的代价,彻底活过来然后变成不得不食人心,人见人怕的怪物。”
唐渚听后情绪不稳,前不久镇压住的怨气又开始在体内蠢蠢欲动了。他控制不住□□的气息,怨气聚成一条狰狞无比的黑龙,抬起一只前爪把言有昭死死按在地上,冲他发出类似地府万鬼哀嚎的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