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室里经历了从没有过的慌乱。
过了许久,才终于停住。
宫人将红玉残片收拾好呈给了阿鸾。
阿鸾看着碎的几乎拼不起来的红玉残片,好像心里什么地方也跟着长出了裂纹。
这是师隐送给他的生辰礼。
莲瓣重重,亲手雕琢。
可现在却都碎了。
阿鸾就守在师隐身旁,他谁的话也不相信,他要自己亲眼看着师隐醒过来。
万幸,万幸。
上天将师隐还给了他。
阿鸾在师隐身侧躺下来,小心翼翼地挽着师隐的胳膊,额头抵着他的肩,人向着师隐那边微微蜷着。
悄悄地流着泪。
这是第一次,不想叫师隐看见他哭。
阿鸾不想承认。
却不得不承认。
师隐对他而言的确是不同的。
朝堂上谏的奏本几乎要堆成小山一般,太后更是三番五次叫他做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魏旷也跟着上本。
全都叫他杀了师隐。
怎么可能呢。
他才将将把师隐救回来。
谁也不能,谁也不能再叫自己失去他了。
师隐的伤口有好转的时候,他们做了一场——那其实是个意外,只不过师隐是绝不会相信他的。
他也没有料到,皇后竟然会再次做出那样的事情。
一壶酒,他只喝了一杯。
喝完的那一刹,阿鸾就知道不对劲了。
阿鸾晃着那只酒杯,抬眼去看皇后,嘴角噙着笑,眼里却是冷的:“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皇后跪下来,垂头道:“臣妾惶恐,不知陛下所言为何。”
阿鸾便拎起酒壶,倾着壶口,将酒液全倒了出来。
将阿鸾的一角衣摆都弄的湿了。
阿鸾把酒壶扔去地上,说:“事不过三,朕留你体面。”
“绝对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说完话,阿鸾就起身离开了皇后的宫里。
那药起效快得很。
阿鸾皱着眉,疾步回到书房小室里。
忍耐着,阿鸾问师隐道:“师隐,我若放你走,你会走吗?”
师隐回答了,说:“会。”
阿鸾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笑了笑,道:“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
他们做了最后一次。
阿鸾打算送师隐离开,就在明天天亮之前。
师隐离开之后的事,阿鸾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先在镇国公府休养好身体,然后,便是奔赴北地沙场。
可即便是安排好了,在得知师隐动身出发的那一日,阿鸾还是忍不住又偷偷地去见了师隐。
北地沙场凶险,阿鸾不想让师隐去。
这是他一手做的安排。
但阿鸾却突然生出来后悔的情绪。
他不想让师隐走。
可是他再也困不住师隐了。
阿鸾的原意,只想索一个吻,可没想到,师隐有了反应。
他们便理所当然地睡到了一起去。
师隐抽身离去的时候,警告了阿鸾,说:“别去北地,你若去了,我便再不见你。”
“到时,我不会恨你,我会忘了你。”
要是放在从前,阿鸾根本不会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
可现在,他不敢不放在心上。
师隐是聪明的。
他从来就知道。
不然怎么会一下就掐中了他的脉门。
说了这样狠的话呢。
阿鸾紧紧握住挂在胸前的红玉。
那是师隐给他重新戴上的。
他在师隐离宫后,找了无数工匠,最后才终于能将红玉修好,只是多了些人为,再不如原先那样浑然天成了。
就如他与师隐之间。
若不是他强求,根本便不会有这一段。
师隐在北地的情况,大小都在阿鸾的案头上呈着。
阿鸾听了师隐的威胁,只敢默默这样留心。
直到北地大捷的军报传回京中。
他才终于提笔写了一封信。
可是写来写去,怎么都觉得不好,连带着要发去北地的嘉奖令都被扣了好几日。
阿鸾每隔半个月就寄一封信去北地。
他心底期盼着师隐回信,可师隐始终没有回他一个字。
阿鸾再寄出第四封信之后,也不再寄了。
北地军情平定。
该是肃清朝廷的时候了。
阿鸾装作病重,太后派人看守,但没有人能看住阿鸾。
就如从前时,多少双眼睛盯着阿鸾,阿鸾也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只要他想。
在京郊见到师隐的时候,阿鸾心里还忐忑着。
不过还好。
他向师隐要了一个吻,师隐给了他。
而他还了师隐更好的东西。
那是他作为皇帝的骄傲。
魏旷也是好手段,还能从京城找到这里来。
不过魏旷不该那样对师隐。
现在已经没有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