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鸾没有来,但寄了这样一封信。
师隐能想到阿鸾是怎样落笔的。
信并不长,只有不到一页纸,上面写的也并不多私密,只是很寻常的话,只有一句很突兀。
阿鸾写,红玉他天天都戴在身上。
贴着心口。
师隐便不能不去回忆,自己是如何给阿鸾戴上的那块红玉。
阿鸾在他身下,似是臣服,却不真诚。
他要给他套上枷锁。
扣住身心。
纵然千里之外,他仍旧掌握着他的一切。
师隐将信件原样收起来,放进一只小匣子里,又把匣子搁去隐蔽的地方。
他并不打算回信。
北狄人不动,他们也不会贸然出兵。
雪又下了好几场,出去一走,便就要没到小腿。
冬月一过,进了腊月里,即使是在北境边地,也多少有些年味了。
而师隐则在这月里又收到了三封京城来信。
一封月中,两封月底。
其中一封信,是许晏寄来的,问他在军中一切如何,又恭贺他立了军功云云。
剩下的两封信,则全是阿鸾写的。
连上第一次的那封,差不多半个月便差人寄来一次。
师隐都只是看了,全没有回复。
大年夜那晚,师隐去见了被他逮回来的那位北狄小王子。
小王子倒是还记着师隐,一看见就拽住了他,说:“我问了他们好久,你什么时候来,他们就是不肯告诉我。”
“今天是你们中原人过节吧?你怎么这会儿来看我了啊?”
师隐看看他,小王子身上穿着干净,脸也比他刚遇见时更圆了些。
想来是没有受什么欺负。
毕竟身份不同,还留着他要做筹码的。
师隐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你想家吗?”
小王子就撅着嘴念叨道:“想啊,我早就想我额赫了。可是我不敢回去,我怕父汗拿马鞭抽我。”
“每次我犯错,父汗都会抽我,可疼啦。”
“不过要是额赫在,她就会护着我。”
师隐大约猜到了额赫的意思。
小王子说了好半天,拉着师隐讲的眉飞色舞,又忽然泄气道:“可是我现在被关在这儿。”
“别说见不到额赫,就连父汗想抽我都抽不着了。”
师隐将他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拿下去,问道:“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都好,”小王子眨巴着眼睛,朝门口那儿望过去,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说:“就是不能出门,憋得慌。”
师隐明白他的意思。
他也曾被阿鸾关了大半年。
最终他出来了。
小王子大概也会离开这里。
过了一阵,师隐叫人送进来一盘饺子,他就坐在旁边,看着小王子吃完了。
小王子无忧无虑的,成了俘虏也没什么恐惧,仍旧单纯的很。
正巧岑副将来找师隐,说是将军叫他过去,师隐便同小王子道了别,就随着岑副将一起去见了许厉。
他们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现在小王子还小,不懂得俘虏有什么意义,等到以后明白了,总归是会恨他的。
战场上流的那么多的血,从不容许人轻易忘掉。
作者有话要说:
吱吱!
第90章 驱车明月中
长平五年三月,北狄聚兵二十万,与宁远大将军部众于青川决战。
我军大捷。
快马加鞭发回京中的军报上只这么几行字。
轻飘飘的写不满一页纸。
背后流淌的却是无数人的鲜血。
师隐单膝跪在地上。
三月的北境,丝毫不见春色。
到处都是冷硬而肃杀的。
他身上穿着的战袍满是血污,有敌军的,有同袍的,还有他自己的。
岑副将寻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恍然间,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时他才刚入伍不久,曾远远瞻望过——那是大盛的战神。
师隐听见动静,抬起头望向岑副将。
岑副将敛下心绪,走上前,神情凝重道:“京中传来了急报,似有大事发生,将军叫你立刻去见他。”
京中急报?
大事?
会是怎样的事情,急报要送到了边地来?
师隐只能想到一个人出事了。
岑副将把师隐领到许厉处,并没有一同入内的意思,只站在那里,说:“将军在里面等你,快进去吧。”
师隐不多耽搁,微一点头,就向内走了进去。
屋里,除了许厉之外,还有几个人也在。
许厉来回踱着步,等师隐一到,就赶忙抓着他坐下来,说:“京中传来急报,只怕是要变天了。”
说罢,许厉就将一封信递给了师隐。
师隐接下,又去看其他几个人。
许厉道:“你快看吧,我们都已经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