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觉虽觉可惜,但也绝不再讨这份嫌,自然伪笑着应下了。
天鲲帮刚经过一场自家的混乱,便派出了一大半的人去凑人家的热闹,港口的船只列队而出,许久,海域明显空出了一大片。
垂纶岛的打斗已然停止,几十个天鲲帮众将寇翊围在中间,往着主船处带。
即便此时的寇翊已经失了兵器、失了绝大部分的力气,每走一步都是一个磕绊,可那些帮众依旧小心翼翼地盯着,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帮主,”曹佚秋的属下看了一眼那情形,殷勤道,“叫那寇翊近您的身未免有些危险,不如就叫他在船下跪着。”
曹佚秋似乎是想了想,饶有兴趣地开口道:“跪?”
他又对窦学医说:“旻儿,你说让他跪是不跪?”
“......”窦学医始终伏在地上,听到这话却没有立刻回答。
寇翊已经走到了甲板边,他的身形剧烈地晃了许多次,最终支撑不住地仰面倒了下去,太阳光毫无遮挡地照进他的眼睛,他闭了闭眼,抬起手遮在额头上。
曹佚秋居高临下地看着寇翊,却咬着字对窦学医道:“起来,我在问你。”
窦学医的喉结上下翻滚了好几遭,他用颤抖的手臂支起上半身,答道:“不跪。”
曹佚秋瞬间怒火中烧:“好啊!好极了!”
窦学医紧皱着眉头,抬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翟觉没说话他便继续打,越打头昂得越高。疼痛似乎刺激了他的胆量,他的一侧脸颊泛出了淤紫,嘴巴和鼻子齐刷刷地冒着血,直至郑佚秋用阴狠狠的目光朝他盯过去。
“你欠我的!”窦学医突然用手支撑着地,唰地站了起来。
“我欠你的?”曹佚秋目光兀地发狠,从贴身下属的手中猛地抽出一把剑,狠狠地拍在窦学医的肩上,将他整个人冲得横飞了出去,嘭地落回到地板上。
窦学医手无缚鸡之力,哪能受得住这样的力度,当即眼前一片漆黑,差点没梗过去。
曹佚秋不准备放过他,直接将那利剑紧贴着窦学医的下颌,怒道:“装了半天的鹌鹑装不下去了?翅膀硬了,敢他娘的这么跟我说话?!”
主船上的帮众都了解曹佚秋的脾性,他惯是忌讳在旁人面前失态,若要事后后悔,恐会牵连到他们的身上,于是这些帮众都识相地从甲板上退了下去。
这时,寇翊却睁开了被血气浸染的双眼,直视着头顶的太阳,不知在想些什么。
窦学医疼得呼呼喘了几口气,比起一开始的乖顺模样更是判若两人,闭着眼道:“我那几巴掌皆是因为自己罪孽深重,跪这一下更是为亡魂所跪!曹佚秋,你当我跪的是你吗?!”
那剑锋已经割破了窦学医下颌处的皮肤,曹佚秋快气疯的同时也听懂了这话中的意思:“真是好出息!敢上你老子这儿来邀功?!范岳楼真把你养成了个东西!不知深浅的崽种!”
窦学医的火气跟着往上拱:“我只恨自己不中用,做了这帮派的祸害!你也不想想自己怎么活到的现在,你算个屁!”
曹佚秋持剑之手已经向下移去,剑锋直逼窦学医的喉咙。
“你再说一遍。”曹佚秋的声音里卷着狂怒。
“你要杀我,”窦学医道,“我谢你为我解脱!”
曹佚秋气得喘了几口气,却不动手了。
窦学医的手上未曾沾染过一条人命,他口中的“罪孽深重”是起因于数月之前。
范岳楼与曹佚秋初建帮派时尚以兄弟相称,可十几年来的离心早已磨灭了两人之间的情谊。数月前曹佚秋挑起叛乱失败,范老大却没有处死他,而是将他关押至天鲲牢狱,难说是不是顾及窦学医的感受。
可窦学医此时上船并不以此作为功劳投诚,反倒怪自己成了“祸害”。在他的心中,曹佚秋的存活就是祸患,折在曹佚秋手上的性命都是冤魂。
这一点正正戳在了曹佚秋的心上。
当初分明是他收窦学医做了义子,将其带回帮派。凭什么?凭什么一切都成了那范岳楼的!
范岳楼留他一条命难道是赏赐不成?那分明是侮辱,是对他的践踏!
曹佚秋是真被窦学医刺激到了,他以为窦学医一来又是耳光又是下跪的是在对他示好,孰不知都是为了那些不值钱的帮众性命,说来说去还是觉得范岳楼胜他一筹!
“行,”曹佚秋的声音放大了几分,“范岳楼留我一命是折辱,我如今也留那寇翊一命,你看好了。”
窦学医一直紧闭着的眼睛抖了抖。
“你不是精通医术吗?”曹佚秋撤走了手上的剑,语气恢复如常,像平日里那般阴沉道,“寇翊危险得很,我怎么才能杜绝这份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