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以瑞。」
杨思存叫他的名字,即使他已然站到青年面前,对方却像是浑然无所觉似的,只是用黑得见不着底的瞳仁呆望着他。
杨思存叹了口气,他伸出食指,轻轻点在青年的额上。
「你先把眼睛闭起来、不要呼吸,屏气凝神听过吗?你现在状态有点危险,我会听你说,不管你要哭还是要胡闹,我都会陪着你,你安下心来,只听我的声音就好。」
青年深深吸了口气,却没有照杨思存说的闭上眼睛,他抬着头,透过潮湿的额发望着杨思存。
「段于渊他,在我面前哭了。」李以瑞说:「他哭着说担心我,我没有哭,他却先哭了。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我的事情、明明痛苦的人是我,但他却抢在我前面先哭了。」
「看到他哭,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杨思存,真正该哭的人应该是我,不是吗?」
杨思存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开了口。
「因为他喜欢你。」他说:「不单是朋友、兄弟间的喜欢,所以你的痛苦,他感同身受。」
空气一时间静止,无论李以瑞或杨思存,都像是石雕塑像一般。
好半晌,李以瑞才笑起来。
「……啊,应该是这样吧。」
他越笑越是剧烈,在温暖的池水里打颤。
「他若不是对我有这种心思,也不可能对我这么好吧?那个三苗的女孩子说的没错,没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的,段家也是、段于渊也是。」
杨思存望着他:「你……果然都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究竟该知道什么。」
李以瑞用手遮着眼楮。「我本来以为,我这一生,至少有个一世人的好兄弟,他把我从鬼门关救回来、告诉我要好好活着,我也照他的话这么做了。」
「我以为就算我的人生乱七八糟,但至少有那么个人,是真心诚意地对我好的,那就值了。有段于渊在,其他人都不重要,我只要他一个人就好了。但却原来……」
李以瑞咬紧牙关,紧得发颤:「却原来、他对我好,只是为了……想对我做那种事吗?」
「李以瑞……」杨思存试图打断他,但李以瑞摇了摇头。
「杨思存,我很害怕。从鬼宅出来后,我就一直很怕……段于渊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如果我不能够给他,他是不是就再也不会理我?是不是会就此离开我?」
他呜咽着尾音。「我在他眼里,是不是就再也没有任何价值了?」
杨思存长叹一声。
「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李以瑞,你这个人太顾虑旁人了。这不怪你,因为以你的环境,你得这样做、才能够活下去。」
「但是至少感情的事,你应该问问自己。不是那小道士怎么看你,而是『你』、这个叫李以瑞的人,问问你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什么是可以舍弃的、什么是牺牲一切,都该抓在手里牢牢不放的。」
「这些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你决定。」
杨思存伸出手,犹豫片刻,用指尖点了点他赤裸的胸口。
「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李以瑞。」
李以瑞始终用手遮着脸,好半晌没有回应。杨思存难得有些不安,想再说上几句话,李以瑞却忽然开口了。
「……这是你的个人经验吗?」
李以瑞的嗓音陡然变了、变得沉稳而柔和。
「你曾为了什么后悔过吗……孟娘的儿子?」
杨思存忽然警醒过来,他食指还停在李以瑞胸口金丹处。但他未及抽离,李以瑞的手便伸手扣住了他,防他逃离。
「你……」
浴池里仍旧雾气蒸腾,让杨思存看不清青年的五官,只见那双黑色大眼依然,但眼神却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位阳光警察。
「什么时候……?」杨思存问。两人距离极近,杨思存这才发现,青年那坠满字印的背脊,此刻竟冒着红光。
他方才满心都在注意李以瑞的精神状况,竟忽略了这一点。杨思存懊悔不已。
「你别误会,直到刚才为止,跟你说话的人都是李以瑞本人。我到方才那瞬间、才突破他身上的言灵,转移到他身上来。」
杨思存唇舌发起抖来。「你、是……」他难得结巴。
「孟娘把你养得很好,你很有你娘的风骨,魂身的感觉也很像她,真令人怀念……」
青年抱着双臂、咧唇一笑:「初次见面……该这么说吗?我的儿子。」
酆岛徐莫礼绑架事件 20
青年抱着双臂、咧唇一笑:「初次见面……该这么说吗?我的儿子。」
杨思存总算能够开口:「但你、为什么……」
「这么晚才醒来吗?这说来话长,我的魂身已经无法役使原本的身体,本来以为百炼之体恢复无望。没想到你如此有心,竟透过轮转台转生的方式,让这个身体再次恢复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