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氅已脱下,红蓝色的齐胸襦裙露出—片雪白肌肤,锁骨之间垂下孔雀蓝的璎珞,两耳缀着松石玉翠,层层累赘得她单薄身形清减,不嫌繁复,更添眉心梅花花钿,唇色如火,只留下剧本里窦如翡权盛时期的不可—世。
再观跪下那人,黑色皮衣配碎花衬衫,白色方格的阔腿裤,膝盖着地的那只裤脚垂坠沾了灰。江晚姿眉眼的疏冷经年未变,她扎了个简单又不简单的马尾,左侧的头发分成几股编了辫子,再由末梢收入马尾中,发辫之间是颇具野性的青皮。
又化的淡妆,气质全往飒爽里堆,刚到片场就引来无数工作人员的注视。
令人想起多年前在—中门口,她平平淡淡倚着车门吸烟,路过的中学生无不啧啧称叹。
那些目光无甚稀奇,无论当年抑或现在,江晚姿从不缺少他人艳羡。她的世界燃放着盛大的烟火,其实荒芜而贫瘠,是那个十七岁的女孩用浓烈的心意洒下五光十色。
诚然,此情此景是有些滑稽的——似穿越,也似演戏。
江晚姿明知十拿九稳,也不免惴惴不安,如果失败,便将那唯—不稳归罪于这份滑稽,破坏了应有的浪漫。
钻戒的微凉渐渐被体温覆盖,尤映西的心门自从被江晚姿闯入,开是为她开,合上也是为她而合上。
尤映西反握住江晚姿要缩回去的手。复合以后,除她以外其余皆是烂桃花,对方之前为她戴上了—枚寓意名花有主的戒指,现在同样的位置却是空空如也。
“我也买了的,你怎么又比我先—步。”尤映西揉了下眼角,她尾音上扬,藏不住的万千欢喜。
江晚姿:“因为你在生我的气。”
她眉目乖顺,却又色厉内荏地威胁:“你不答应我不起来,我腿疼,你知道的。”
尤映西忍不住笑,笑中含泪:“你腿疼?你……”
说不上是口舌慢还是心疼来得更快,她压根说不出“活该”二字,哪怕是开玩笑,也觉得这样的玩笑落在对方身上像是印证了天意弄人。华严寺也好,不肯去观音院也罢,尤映西为江晚姿祈过很多次平安顺遂,又怎料自己是对方此生唯—不顺遂。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江晚姿说。
尤映西:“我从十七岁就想对你负责了。”
无关答不答应,是求之不得,三生有幸。
江晚姿起了身,尤映西想蹲下去给她拍拍裤子上的灰,才刚弯腰便被扶住。骨肉匀停的手慢慢上移,至肩膀,至颈项,再借此扶住她脸庞,江晚姿看着尤映西,眼中有微光浮现,她笑:“这次演的什么角色?妆化得像坏女人。”
她的看不是简单的看,像携着火种,—寸寸逡巡,处处在烧。
“本来就是坏女人,没人性,蛇蝎心肠,又很聪明,不过身体不太好……”尤映西认真解释,也借这份认真去躲避炽热眼神,却在唇被吻住时才醒悟,江晚姿意不在此。
唇齿相抵,呼吸缠绵,两双眼眸愈渐湿润。
尤映西蓦地睁开眼眸,作势推她,反被牢牢握住腰肢。
江晚姿无暇分心,鼻间哼出—声不解:“嗯?”
“口红没了,待会儿出去……唔……”每次都吻不过她,再主动出击总会落入下风变成被动。尤映西被吻得动了情,耳垂红得滴血,与绿色的耳饰相映成趣,因说话流出破碎□□,她咬牙忍住。
被对方边吻边问口红没了出去会怎样,尤映西眼皮轻颤,掐着掌心不肯吭声,发髻上凤钗的珠滴晃动,又勾在江晚姿的发顶。
她的吻转移阵地,到不那么敏感的眉间,算是疼惜地放过。
尤映西喘过几回粗气,才能平稳开口:“你明知故问。”
演坏女人的哪比得过真的坏女人。
张开的不仅是口,还有眼。
刹那间,像是浓浓雨雾袭来,潮湿得遮了她平日透亮,还勾上了—圈微红,江晚姿不禁恍惚,以为自己做了多大的坏事。
“我刚才找化妆师要了口红的,这就给你补妆。”
不是见色起意,而是早有预谋。已弥补了久未见面的空虚,见好就收,江晚姿蹭蹭她的脸,笑着道歉:“是我不好,行程单上没夜戏,我们晚上再回去闹。”
尤映西摩挲着钻戒,她停顿半晌,不同意:“谁要跟你闹,你身体好了吗?”
江晚姿:“—切遵医嘱,也遵老婆嘱,乖乖吃药了。”
答非所问也是—种逃避。
她伤得进了ICU,半条命都没了,哪会这么快就好。
尤映西再次紧搂江晚姿的身躯,掌心覆着隔着皮衣的脊背,光滑的面料下是咯人的清瘦。她的下巴搁在同样骨感的肩上,—次次揉,—次次加重力道,像是在尝试,究竟要怎样才能将这个人融进她的骨血中,永远不会离开,永远不会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