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偶尔被一脸严肃的温故离听见了,难为他也只好充耳不闻、装傻充愣。
“他从前也这个样?”某日,我趁着暄帝乐呵呵地同辰灵讲话的空当,凑到温故离身边低声询问。
“……”温故离极快地瞥了瞥老友兼主上,一言不发地选择了默认。
“真亏你受得了他……”我歪着嘴发自肺腑地感慨。
“请皇上慎言……”温故离轻声说着,脸上的神情倒丝毫不见凛然。
“你应该去劝他慎言。”我毫不客气地眯起眼睛,直言不讳地予以反驳。
温故离罕见地弯了弯唇角,低眉没有接话。
当然,除却朔阳殿内的锵锵四人行,我在后宫也有了不少人的陪伴。
卫晞虽然极少主动与我寒暄,但每天都会按时送来汤药,供我服用。她话虽不多,但每次为我诊脉时皆是聚精会神、毫不怠慢。有时候,她还会带上子昱,送完药、诊完脉,就像是没事儿人似的把他留在我这儿,也不知是想让他陪我说说话,还是在培养孩子的独立性。
是以,一回生二回熟,没多久,我就觉得自己已经跟子昱成了自己人了。
尽管他一直是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到底还是个几岁大的小孩,我真心相待,也渐渐换来了他的亲近。
尤其是当我们围着摇篮逗子衿玩时,我偶然也会在子昱那张鲜有笑容的脸上目睹少许笑意——看得出,他挺喜欢子衿这小家伙的。
我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他对在我看来同样可爱的年高不怎么待见的原因。
要知道,鉴于小年糕也会十天半个月的进宫看我一次,他们俩打上照面的机会也不算太少——可每回他俩见面,我所目睹的都是“冰火两重天”的奇异景象。
有一回,我忍不住问子昱,为什么他看上去不太喜欢年高?
孰料子昱下意识到皱了皱眉,接着给了我四个字:他话好多。
敢情他是嫌小年糕啰嗦?
可是子昱,这个年纪的小孩,像你这样沉默寡言又极富主见的……其实才是不正常的啊……
而且很幼稚——难得子昱主动给出了补充说明,登时叫我微窘了一把。
所以说像你这样成熟的孩子……才是世间鲜有啊……
我干笑了两下,只得缓过劲来告诉子昱,年高虽然性子活泼了些,却也是个淳朴善良的好孩子,何况他们两个年纪相仿,多接触接触,一定能够发现彼此的优点——总而言之,我还是希望他能与年高和睦相处,若是能在这年幼的时光里增进情谊,便是再好不过了。
诚然,一个是暄帝长子,一个是猛将之后,将来十有八九是要成为君臣的,儿时倘若能够打下良好的基础,长大后有个知心得力的人辅佐,对子昱而言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瞧他们目前的状况,想要实现这一美好的愿望,貌似存在着不小的难度。
罢,一切顺其自然吧。
是日,我送走了两个六岁大的小男孩,回到寝宫卧房,独自坐在窗前遥望明月。
自暄帝归来,已两月有余——九月十五和十月十五皆已一去不返,我并没有能够等来期盼中的月食。
我还清楚地记得九月十四的那天晚上,我是怀着怎样期待而又紧张地心情守在月下的。
明知道就这样遇上的概率小得几乎为零,我还是控制不住那怦怦直跳的心脏。
直到月落乌啼,天色将明,我的心跳才终于恢复如常。
我想,当时陪在我身边的辰灵,一定有着和我一样的心情。
我们都不知道,还可以有多少次等待,又会有多少次失望。
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着老天爷最后的一点仁慈。
秋去冬来,百花落尽。
十一月中旬的皇宫里,除了些四季常青的植物,其余的树杈已是光秃秃的一片,为这深宫大院平添了几分落寞。
我站在御书房内的窗前,远观那些在寒风中挺立着的树枝,忽闻身后传来了几声咳嗽。
我转过身去,右手边的辰灵正凝神思索着什么,左手边的温故离则在一目十行地阅览着一本折子。
两人看起来都是纹丝不动的,那么——我抬眼望向正中央立于案几前的暄帝,恰逢他又双肩抖动着咳嗽起来。
我抬脚走了过去。
“父皇,还是让朕一块儿处理一些国事吧。”
话音刚落,我似乎不光收到了前世爹一个人的注目。
诚然,自两个月前起,南浮的御书房内就已从往昔的两人常驻变成了四人同行——我和辰灵仍在,又增添了暄帝与温故离。